老许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委屈，许辉也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宽厚稳重的父亲在包容母亲李玉珍。

这一次，父亲人都在外地出差，也正是这两天才忙里偷闲。

很多事情老许都不清楚，结果李玉珍竟然撒气到了许明源身上。

这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您心里也委屈，您也别生气，我回头帮你训斥老娘。”

“得了吧。”

“你老娘要是在你跟前，你这墙头草可就随风倒了！”

许明源被儿子安慰了两句，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

不过看到个子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老许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欣慰的。

亲眼看着他从瓜瓤落地巴掌大小，到现在这个年纪。

抚养儿子长大成人，这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成就感！

虽然这个儿子不算是太懂事，目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出息。

但他却是自己血脉的延续和传承。

他就是自己这辈子最满意的杰作。

“臭小子，既然当了领导，就好好干，老爹我不懂这些，也不会给你胡乱指手画脚，就是希望你能够脚踏实地。”

许明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其实许明源从未指望过儿子大富大贵。

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但儿子有出息，做父亲的脸上同样有光。

老许从不跟人攀比，不代表他没虚荣心。

他也是从许辉这个年纪过来的。

其实男孩子这种生物很有趣，十七八岁时的虚荣心，大概是谁带出来的女生更漂亮，谁更能吸引到异性瞩目。

走出校园之后，二十多岁出头时的虚荣心，又变成了谁工作更好，谁收入更高。

到了奔三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要成家立业了……

虚荣心的攀比就变成了谁的车子更好，谁混的更好，谁组建的家庭更好。

大概很多情况下。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就是大学毕业之后这几年，到三十岁那几年拉开的。

而人到中年之后，那些无数次酒局过后吹得牛逼，那些意气风发年少时许下的诺言，终将会随风逝去。

很多梦想都被生活磨平棱角。

男人肩上抗的也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是渐渐多了一层责任和家庭的重担。

成长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四五十岁的老许这辈子仅存的虚荣心，就是自己这个儿子能够过得好，不求大富大贵。

但只要比百分之五十的同龄人强，他就心满意足了！

“爹，你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许辉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一声。

中式家庭中父子关系还是容易产生距离感，老许虽然不是什么喜欢以上欺下的父亲，但许辉多少对老爹有些敬畏。

老许这才咳嗽一声，注意到许辉脖颈上的领带有些歪歪扭扭。

“臭小子……”

说着，做父亲的直接上手，帮许辉重新系了一下领带。

“爹。”

这一刻，许辉愣住了。

盯着老许鬓角的白发有些发懵。

上过小学的应该都带过红领巾，一二年纪能够带上红领巾的绝对都是妥妥少先队员预备役，也是班级中出类拔萃的好苗子。

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在三年级之后才被颁发红领巾的！

不过许辉记得小学一年级开始，自己脖子上就带着一条绿领巾。

这是耻辱柱，就相当于是在告诉别人，这是个问题孩子。

调皮捣蛋，老师都管不了的孩子！

其他学生家长，也会提醒孩子尽量不要跟那些佩戴绿领巾的小朋友一起玩。

“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班级里脖子上带东西的人凤毛麟角，不也多了一个我儿子吗？”

“谁说绿领巾就丢人了，调皮捣蛋能够吸引注意力，这也说明许辉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而且谁规定只有听话懂事的孩子才能有出息？在任何一个方面出类拔萃，只要不偷不抢不干坏事，都是好孩子！”

“不认真听讲好动又怎么了？这有什么丢人的？”

许辉爱睡懒觉，母亲李玉珍拿衣架子都抽不醒，所以天天迟到。

老许那时候每天早晨，都帮不到自己半人高的儿子把歪歪扭扭的绿领巾重新摆正。

这句话也时常挂在老许的嘴上。

也正因为如此，许辉那时候不仅不以此为耻导致自闭自卑。

还经常洋洋得意的到处炫耀。

李玉珍时常会说；“我看你这样教育能教出个什么玩意……”

往往李玉珍这么说，不争不抢的宽厚老许反而会平静回怼；

“我的儿子起码不偷不抢，总比那些学习成绩好，一直捧在神坛的小孩要强。”

“他们班很多名列前茅的学生为了成绩，都会作弊，东窗事发一次就一蹶不振。”

“许辉绝不会这样。”

李玉珍；“不会啥？你觉得你儿子不会作弊？”

“啊不！我儿子会作弊！”

“但是他一定会汲取教训动脑子作弊，想尽办法不被老师抓到。”

“就算是抓到了，许辉也不会沮丧，反正自己都是差生，被抓了也就是零蛋，比自己考，也就少十几分多挨两顿打的事情。”

“但倘若一旦成功了，他就是某一科的班级前茅。”

许明源笑眯眯的解释道；

“虽然作弊不对，但如果追求的是结果正义，他这样又何尝不算是迎合当下这个时代？”

有时候李玉珍都会被洗·脑反驳不过来。

到现在李玉珍都不知道该评价，这到底是三观正确还是三观不正？

好在许辉从来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

就算是动手砸店也是别人偷老娘电瓶车在先。

下一刻，许明源笑着长舒一口气；

“上一次这样给你系红领巾，还是六年级的时候。”

许辉闻言，拉回思绪；

“是啊，作为差生代表的我六年级才拿到了红领巾，加入了少先队员的队伍，您当时还欣慰的说……”

“反正小学履历里我儿子依旧也是少先队员，别人一年级拿到，跟我儿子六年级拿到有什么区别吗？”

“我儿子还多一个绿领巾，这样说起来，许辉还比别人强一点，因为他多了一些经历！”

父子二人同时笑呵呵的提及往事。

不过他们脑海中也清一色浮现出，那时候李玉珍拿着鸡毛掸子气鼓鼓的声音；

“只要上到六年级，狗都能拿红领巾加入少先队，你儿子这点破事还值得表扬？”

结果就在第二周，许辉数学测验拿了满分。

成绩公布，让无数家长大跌眼镜。

当许辉被喊到教导主任办公室，老师严苛询问是否作弊的那一刻。

许明源也在旁边看着儿子，眼里只有平静和祥和。

那时候，许辉义正言辞的说道；

“成绩是假的，但成功做不了假。”

“班里作弊的不止我一个，但全年级也只有我一个满分，您可以取消我的成绩，但不能否认我的成功。”

那一刻，在教导主任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声中。

许明源眯着眼睛，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