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抬起头来。”一个男性的声音说。
我慢慢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一个眼睛很大,有点秃顶,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对我笑,露出一排又黑又黄的牙齿,笑容很残酷的,目光好像毒蛇一样狠狠盯着我。我目光越过他,看见了令我激动的人,是纪若兰,她坐在床上抱住自己两条腿双眼无神看着我,她身体有点发抖。而樊辣椒,她躺在一边一动不动,没反应,不知昏了过去还是怎么样。
“你很勇敢。”那家伙说话了,说的同时还踹了我一脚,“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你被包围了,跑不掉了!”我说。
“我没打算跑。”他狠狠道,“我会死,死之前有你们陪葬也不错。”
“你是老大吧?”我说,“我也是,我不是警察,我来救人。”
“后面的两个女人?”他估计是发现了我刚才的眼神了吧,他对我笑,“你也是老大,哈哈,我上面那些兄弟是不是被你干掉的?”
“不是。”我否认,这家伙当老大的肯定心狠手辣,我要敢承认他肯定一枪结果了我。
“你否认也没用。”他的枪管还是对着我,“站起来,老实站到墙边。”
我慢慢站起来,一步步退到墙边。
刚站好,我看见他拿出两颗手榴弹放在被子上面。他笑了下,刚想说话吧,忽然外面传来枪声,他飞快枪指外面,枪声平息才继续指着我。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脸上挂着残酷的笑意。
忽然的,我看见他身后的纪若兰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轻轻拔掉床头的座机电话,轻轻靠近突然袭击他的脑袋,袭中那一刻我立刻扑过去扑倒他,他开枪,由于我扑倒了他,枪朝天花板开,天花顶很漂亮的灯光顿时被射个稀巴烂,有玻璃碎片不停掉到我们身上。接着枪发出咔一个声音,没子弹了,我顿时有了勇气,放开抓枪的手改掐他脖子,用膝盖顶他,用脑袋撞他,我把能想到的适合用的招数都使了出来。无奈他比我弄下楼那个还强悍许多,我打他他好像不会痛似的,一直往前爬。他要拿炸弹,不过炸弹被纪若兰先一步拿了,纪若兰把炸弹都扔到阳台外面,随即继续拿起座机电话砸他脑袋,我示意纪若兰换个东西,纪若兰飞快搬来一个花瓶把他砸晕过去。
“快走,厕所有炸弹。”纪若兰大声喊。
我立刻冲进厕所看,确实在马桶上面看见炸弹,而且显示屏显示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我冲出去叫纪若兰快跑,她摔在床边,我过去拉她起来往门外推,我也不管会不会摔到她,直接推出去喊了一声快跑。接着我飞快返回把樊辣椒抱起来,才刚走出门口转了身,爆炸了,轰一声,产生了巨大气流,我抱着樊辣椒整个飞了出去摔在走廊里,然后我完全没有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医院,一个很大的房间,玻璃是透明的,我能看见外面的走廊站着许多警察,老杨、张鸿、万先生和樊辣椒的助理都在,还有黄琼。
我脑袋好痛,撑着坐起来,外面的人看见我醒了,立刻开门进来。
“宁总,感觉怎么样?”万先生问。
我刚想回答,忽然喉咙一痒立刻吐了出来,被单上面都是我吐的东西,很臭很恶心。立刻的,他们去叫医生,医生来了以后问我许多问题我都一一回答,我好像吐完之后清醒了许多,脑袋不怎么痛了,手手脚脚也不痛,就是背部有点麻。
“没事了,吐是正常反应。”医生说,对我说,也对大家说。
“樊辣椒和纪若兰呢?”我问黄琼。
“她们……很好。”黄琼说。
我立刻下床,那时候护士刚换完床单,盖在我身上,我翻开了,她让我别乱动,我没管。
“宁总,你最好别下床,你要休息。”万先生说。
“我要去找我朋友。”
“你朋友没事。”老杨说,“我们得给你录个口供,例行公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老杨和另外一个警察给我录口供,他们问我问题,我觉得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们。老杨说我很幸运,没有人质伤亡,考虑到我和黄琼救了那么多人质,灭了那帮劫匪,故对我们的行为不予追究。他还告诉我等下会有记者来采访,让我不要乱说话,尤其别说警方坏话,这是一个交换条件。听他这么说我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次麻烦大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真是佛祖保佑啊。
录完口供后果然有记者来采访,问我许多问题,我一个个都按照老杨的意思去回答,大赞香港警方。记者问当时像蜘蛛侠一样挂在半空那个是不是我的时候,我看了傍边的黄琼一眼,我想说他,可是他摇头,然后我对记者默认了!记者最后问的一个问题是,我甘愿冒那么大危险去救人,想救的是什么人?我当时沉默了有十几秒,在想,然后我给出答案,我说:我救的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我的女人。樊辣椒……确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她对我的好、对我的帮助、对我的爱,我永远无法忘怀。
陆续被好几批记者采访过后,我以为终于可以安静下,可是没多久又来了一帮警察,看样子都好高级。事实上真的好高级,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些高级特派员处长之类,算是来慰问我。反正说的都是好话,完了给我一面锦旗以及一个奖杯,好市民奖。
我靠,我这样的坏人我居然能拿好市民奖,当时我被吓着了……
病房终于安静了,那时候已经两点多,我下床活动了一下,感觉自己没问题了,然后和黄琼走出去。黄琼给我带路,我要去见樊辣椒,她知道我醒了,我醒来的时候助理第一时间就跑去告诉她,我看见的,我也知道她没事。
打开病房门,我看见一台小电视,没声音,只有画面,在播放新闻。纪若兰她坐在病床上看着门口方向,她脑袋贴着胶布,给我露了一个微笑,然后指指隔壁的一个病床,示意我小点声。我看了那张病床一眼,樊辣椒躺在上面,她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皱着眉头睡着了……
“医生怎么说?”走近以后,我小声问纪若兰。
“很庆幸,再迟两个小时送来就救不回来了,医生告诉了她,建议她好好休息,最好到指定的疗养地休息个一年半载。”说完,纪若兰叹了口气。
“她怎么说?”
纪若兰露出一个苦笑,我能想到,樊辣椒肯定不愿意。
“你在这边吧,我去你那边的病房。”说着,纪若兰下床,下了后又道,“其实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借黄琼用一下,跟我到外面吃点东西?”
“你别出去,黄琼买回来可以了!”我说。
纪若兰和黄琼出去了,我搬了个椅子座在樊辣椒的床边看着她,我抓住她的手的时候,我看见她眉毛跳跃了一下,随即她睁开了眼睛。
看了我一眼,樊辣椒的目光转投到了电视屏幕里,看着反复在重播的关于这次消灭劫匪的新闻。还有记者对我的采访,以及我说那句话。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神情冷淡,我无法通过她脸上的神情看进她的内心世界。
“你的女人在苏格兰,而且是我姐。”忽然,樊辣椒说话了,她语调平静,“我想,我们是时候该谈谈了!”樊辣椒目光锋利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做选择从来都困难重重,但面对选择的时候多困难人都必须克服,这是责任,对己对人对事的责任。我知道你怎么想,不行,你不行,我更不行,蒋冰是我姐,所以你不需要考虑我,我只希望你大慈大悲放过我,不要逼我,让我好好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只想帮你。”我感觉理亏,真的,仿佛就因为我贪心,因为我烦着她而发生那么多事,或许我真的该放手了吧,哎!
“你帮完了,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你帮。”樊辣椒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难道没发现你每次帮我都会把事情弄的比原来更糟?这次你几乎把我和你自己炸死,你带黄琼进来救我,弄不好不但我死,你和黄琼都得死,这账要算到谁头上?我宁愿你不来,最后你来了,傻,不过也好,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我好惊讶樊辣椒这么说,她这叫歪曲事理。试想,如果我不去,劫匪只要再坚持两个小时她就要挂掉,医生这样说,她知道。好吧,我去了,房间里有炸弹,不说我去不去,我只要迟几分钟进房间她和纪若兰都会被炸飞。这么算来怎么着都是我救了她,怎么反过来我把事情弄糟糕了呢?
“我们没有了关联,没有了联系,对双方都好,你不用烦恼我,我不用烦恼你,不用连累对方,害对方。”
“是这样吗?”我声音有点苦涩,我知道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