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白秋云的问题,刘副院长沉默了,他眼里的光也消失了,良久之后才说:“这么多年,特别是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事,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好药不是好商品。现在医院是一个营利机构,如果只要90块钱就能把癌症治好,那医院就得倒闭。对以盈利为目的的医院来说,什么才是好药?好药就是吃一次能治好的病,需要吃两次,吃三次,甚至吃几个月才能好药。
如果我得到了周永德能治好癌症的药方,你们觉得医院卖给病人多少钱合适?而且真有这种神药面世,那市场上成千上万种治疗癌症的药怎么办?都停产?
以去年为例,我们国家在癌症医疗花费超2200亿。这是多么庞大的利益啊。这些年经历过一些事后,我已经明白了。周永德治疗癌症的药方即便给了我也没用,每年几千亿的市场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根本没办法推广。
就像周永德说的,除非哪天病人看病不花钱了,没有了利益在里面,他的药方才能救更多的人。与其药方放在我这里,最后被资本利用,倒不如让它在民间的一些有良知的神医手中。”
刘副院长的话,说的很沉重,但也确实事实。
我们有五千年灿烂的文化,更有五千年的医术瑰宝,但为什么还会那么多家庭治不好病,治不起病,一个简单的感冒去医院动不动就花几百上千?
是现在的病毒进化了?
还是我们的人心退化了?
或许,两者都有吧。
从县医院出来,我们按照刘副院长给的地址,开车前往了木脚村。
鲁达说:“听刘院长的话,周永德也不是坏人啊。”
我说:“好人也会干坏事,坏人也会干好事。所以并不是所有邪门宗派出来的人,都是坏人。”
鲁达点头赞同,笑着说:“看来,这次我白来了。”
鲁达跟我们一起来遂宁,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现在得知周永德是个普世救人的良医,那他自然对我们也就没有了危险。
白秋云说:“怎么,你还盼着我们有危险啊。”
鲁达哈哈大笑,说:“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来跟你们一起来,不是增加了经费嘛。”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木脚村。
木脚村村边挨着一条河,西边就是邵阳地区著名的万佛山景区,在湛蓝的天空下,是连绵不绝苍翠的大山。
关于万佛山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万佛山四周有林立般的大大小小石山环绕着,有如万佛朝圣,故名万佛山;第二种说法是在万佛山的石岩上,侵蚀、风化,致使崖身演化出各具神情的“佛面”,所以因此得名。
但不管那种说法,这里是一个与“佛”有着很深渊源的地方。
有佛法就有活法,就有智慧,就有开悟……所以阴山派出身的周永德会选在这里隐居,我觉得肯定不是随性为之。
在村口把车停在路边,我下车询问一个村民,周永德住在哪里。村民很淳朴,以为我们是来找周永德看病的,就抬手指给了我们。
周永德的家就在村边,距离村边的小河只有一百来米,出了门就是一片村民的田,田地里种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
开车来到周永德家门口,周永德家两旁的房子都是新翻修二层小楼,周永德的房子是青石房,夹在两栋二层小楼之间,显得十分破败,寒酸。
从风水角度来看,农村建房两边房子高对中间房子不好。
在风水学中,这种情况被称为“期主煞”或“夹低煞”,意味着住宅两侧的房子都比自家高,会破坏气场的稳定性,导致家运衰败、易受小人暗害等问题。
具体来说,这种格局会导致财气和生气直接从门口冲出,难以聚集,进而影响家庭的财运和运势。
出自阴山派的周永德,不会不懂风水。
既然懂,却还要住在这里,足见也是有意为之。
大门紧闭,白秋云抬手敲门,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婆娑的脚步声。
大门打开,一个七十多岁,头发花白,身材削瘦,略带驼背的老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我首先打招呼问好:“你好,请问您是周永德老先生吗?”
周永德说:“是。你们从哪里来的?”
“南京。”
“这么远啊。”周永德表现的很随意,他转身:“进来吧。”
三间石头砌成的小屋,不大的院子里没有种树,但开垦出了好几块菜地,左边墙根有个铁笼子,里面养着几只鸡。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摆设也很简单,可因为东西放置的杂乱无序,显得乱糟糟的。
屋子里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窗台上放着一个广播匣子,一块老式手机放在方桌上。
放桌上还摆着中午没吃完的剩饭,一盘咸菜,外加半盘黄瓜,用一块泛黄的展布盖着……
周永德笑呵呵地说:“家里有点乱。你们随便坐吧。”
谁会想到,神医会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屋里靠墙放着两把木椅子,上面随意的放着衣服,我们便三个并排坐在了床上。
“你们谁看病啊?”周永德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
白秋云开门见山说:“周先生,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周永德楞了一下,抬头打量我们。
白秋云拿出自己的刑警证给周永德看,周永德凑近了瞧,惊讶的说:“你们是警察啊。”
白秋云点头,把刑警证收起来,说:“我姓白,叫白秋云,他们两个是我的同事。这位姓陈,这位姓鲁。”
周永德冲我和鲁达点点头,问:“你们大老远从南京过来找我,一定是个大案子吧。你们要向我了解什么呀?”
“问你一个人。罗正祥你认识吗?”
罗正祥是杂毛道士的名字。
周永德顿时愣住。
白秋云补充说:“他是一个道士,道号清远。”
周永德缓缓地摘下老花镜,放在柜子上,淡淡地说:“他怎么了?”
他询问杂毛道士罗正祥的情况,无疑等于是承认了认识。
见周永德承认的如此痛快,白秋云就把罗正祥和孙利杀人炼尸的事讲了一遍,白秋云问:“根据我们了解,罗正祥出自道教阴山派,你曾是他的师兄。是吗?”
周永德脸上多了一些复杂,本来浑浊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你们是怎么知道罗正祥出自阴山派的?”
“是他的同伙孙利交代的。”
“你们把他们都抓住了?”
“嗯。”
周永德淡淡地笑了:“你们来找我,不光是为了了解罗正祥吧?”
我说:“是的。关于您老行医救人的事迹,我们也都听说了。您给人治病的法子很特别。”
这么说,是为了消除周永德的敌意,告诉他我们并没有恶意。
周永德呵呵一笑,说:“你们想了解什么呀,问吧。我却实是罗正祥的师兄,但只是曾经。我来木脚村落户时,就已经退出了阴山派,我现在只是山村里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老人。”
白秋云说:“我们先聊聊阴山派吧,比如你是在多大时,加入的阴山派,为什么又退出?”
周永德从旁边拿起烟袋锅子,填上烟丝,用火柴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说:“我祖籍四川,三年自然灾害时随家人逃到了湖南,我父母,还有哥哥姐姐,在逃荒的路上都饿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快到长沙的时候,在我也快饿死的时候有个道士给了我口吃的,算是救了我一命,他看我可怜,就收我做了徒弟。
我师父带着我走遍了整个湖南,最后在天门山落了脚,靠采药,给人治病度日。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师傅死了,我也就还俗不当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