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姝并不想和费致去谈温良钦，而且她知道温良钦刚刚就在门外，费致也是察觉到了，所以问出她会不会原谅。

这是给她和温良钦一个说话的台阶，一个和好的台阶。

但若这个台阶是用生命来铸的，又怎能是轻轻一脚就能跨过去的？

他们并不认为杀害陈娇蕊、赵彤如是错误的。他们也不会理解‘道义’对她来说，有时比生命还重！

他们也不知道，被亲近的人，信任的人，捅了一刀后的伤口是很难再愈合的。

她无法原谅，因为他们对于她来说，是不同的。

这些话她也不想再同他们说，有心的人不用说就能明白，无心的人说了也无用。

有些错，无法弥补，有些悔恨，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无法弥补的！

她拉开门，温良钦站在门外，一脸苍白，眼睛郁沉。

懿姝见他不肯让，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让一让！”

温良钦抿抿唇，看向懿姝，那一双杏眼再没有之前看向他时的温柔，宛如覆盖上了一层霜雪，冰寒透骨。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觉一颗心又闷，又痛。

“让开！”

声音更冷了。

温良钦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看着懿姝离去的背影，脸色越发阴沉。

费致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提了个建议，“有两个方法能缓和你们两人的关系。”

温良钦看向费致，“什么办法？”

费致唇角勾笑，“第一个你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投到我徒弟门下。”

是方法，但是这是温良钦做不到的。

他冷冷地道：“第二个方法呢？”

费致勾起温良钦的头发，在指尖卷了卷，似笑非笑，“做我的夫人，你就是我徒弟的师母，她不敢对你不敬！”

温良钦拽回自己的头发，“大白天的，费宗主这梦做得也该醒醒了！”

这是在说他白日做梦，费致不以为意说着：“要不你就只能离开了。”

温良钦嗤笑一声，冷冷地看向费致，“武安君正在集结部署，这事我阿姐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吧？你说，我将这个消息告诉阿姐，会不会戴罪立功？”

费致笑得浑不在意，“这点恐怕不够你阿姐消气。让我想想啊，武安君的消息要是大皇子告诉皇帝，我又是你阿姐的师父，你说皇帝会不会治罪你阿姐？对了，还有，皇帝要是知道武安君是大皇子放出来的，又会不会治罪大皇子？”

温良钦神色不变，眼底却压着一种冷，盯着费致，“费宗主好手段！就连收徒亦是算计。”

费致语气轻缓，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要是懂算计，早就猜出良钦要做什么了，也不会像现在一头雾水。”

温良钦懒得去看他脸上的肆笑，转身就走。

……

懿姝刚出门，待要寻找沈晏，韦旭就跑了来，“殿下，快去看看，沈大人被灾民围在城外，场面已经失控了。”

懿姝一惊，“为什么会失控？”

韦旭从没经历过这些，紧张的思绪都有些乱了，“因为泄洪，还有灾民当场自，焚，他们都在骂沈晏，我们又不能伤人，都被围堵在那了。”

懿姝一惊，“自，焚？”

她眉眼沉了沉，“我们带的人现在有多少在这里？”

“还有三十余人！”

懿姝说道：“文安郡守呢？”

“文安郡守将城门给关了，现在就在东城门处！灾民现在正在冲城。”

懿姝说道：“你带人全部去东城门处集合。”

韦旭定了定神，“好，我这就去！”

她今日刚醒，并不知沈晏是如何安排灾民的，但是听他说安排好了，也就放了心。

沈晏的能力无需质疑，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云嶂泄洪的时候，霍东亭安排手下的官员去县、乡、村都做了动员，也给了保证，待洪峰过去，会给他们重建家园。

懿姝在云嶂郡见过大大小小的官员，了解不深，她不敢说都是好官，但是对灾情、对百姓都是一片赤诚之心的。

所以即使受灾，赈灾的工作也做得很好，灾民并无慌乱，怎么会引起暴动呢？

到了城门下，懿姝一眼就看到穿着郡守官服的人，她也没功夫管拦她的人，径自上了城墙。

这郡守姓李，名李骏，此时正高声喊道：“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再继续冲城，一律按匪寇处理，格杀当场。”

懿姝听到这话就大怒，三步作两步上了城墙，一把抓住李骏，怒道：“把你的命令给我收回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李骏猝不及防被抓住衣领，看清来人后，眼睛瞪圆，抓住懿姝手，说道：“哪来的疯妇来此闹事，来人给我押回府衙去。”

懿姝将李骏一推，跳到城墙之上，拿出武成帝赐下的圣令高声道：“本宫是当朝大公主，征东将军，司隶处校尉，被陛下派遣来赈灾，安顿百姓！”

“下面观察衙役兵士听令，有敢伤百姓者斩立决！”

她说话时是用了内息，在城外黑压压的流民之中犹如擂鼓震耳，多数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懿姝也没想到外面的灾民会那么多，她眼睛在人群中急扫，才发现了被围在后方的沈晏。

三四十名公主府的亲卫将沈晏团团护在中间，他们的情形也不乐观，很多人都在对他们推推搡搡。

那些亲卫不能对他们出手，就只能用身体硬抗。

而城下也是一片混乱。

官兵围成人墙，将木栏用力的往前推，阻止着人群的靠近。

他们听从太守的话，已经有人拿起了长矛，但懿姝的话却又让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下面的灾民们对着懿姝喊着：

“我们都已经饿了五天了，每天就只有不见米粒的稀粥，你们却在城中快活！”

“什么公主，公主也管不了我们的肚子！”

“就是你们这群人泄洪，让我们变得无家可归！”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城吧，我的儿子再不看大夫要死的啊！”

“进城！”

“进城！”

……

懿姝知道这样的情况，不立刻压制，很快就会引起暴动。现在也无法开城门，开了城门，这群饿坏的人一定会抢掠，到时死伤人数一定不是少数！

懿姝转头看向李骏，李骏此刻已经脸色青白，见懿姝看他赔笑说，“公主，这门一定不能开——”

懿姝根本不是想听他解释什么，而是跳下去一把拎住李骏，然后带着他再度跃上城墙，朗声道：“天黑之时，让你们能吃上厚粥！病者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