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夫人正跌落在了九凤的脚下。
两人视线对上,九凤那眼中的傲视一下让她脸热了。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再受过这样的羞辱了,总有一天,她要将她所受的屈辱全部还回去!
她牙齿咬紧,连忙跪在了惊鸿的面前,“是,属下领命。”
惊鸿看都没有看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顺势向后靠了靠,瞥了眼孟潜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潜道连忙说:“懿姝公主的死讯传了出来,他们派了周一航去京都报信,我已派人跟了出去。自这消息传出的那日,云杉就没了消息,我们的人联系不到她。”
惊鸿眉毛一挑,“死了?不是让云杉想办法保她不死吗?”
孟潜道说:“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云杉进入公主府后传出来的消息是已经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惊鸿手指点了点桌面,思索片刻说道:“确定公主死了?”
孟潜道性子谨慎,什么话都不肯说死,“这个我不敢确定,还需大当家找人查验一番,毕竟自公主死讯传出后,整个密阳的防守更严了。”
惊鸿说道:“我们的人现在能不能联系到小宫主?”
孟潜道摇头,“我们只知小宫主在郡守府,她没有联系我们,我们也联系不上她。”
惊鸿垂下眼眸,“知道了,就先这样吧。”
……
夜正初临,银月半遮半掩于层云之下。
荷华半倚在树边,一双眼睛望着那漫天的繁星,面容几分迷乱,染上了几分颓色。
她的身旁堆了数个酒坛,有尚未开封的,有已喝完倒在地的。
懿姝驱毒完,走出房门后,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
察觉到懿姝来,荷华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如何了?”
懿姝说道:“你给的药很有用。”
荷华低低一笑,“你刚拔完毒,不该出来的。”
懿姝走到荷华身边,席地而坐,随手拿起一坛酒,拍开泥封,“这解药你是早已备好的是吗?”
荷华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少喝些。”
懿姝仰头痛饮了一口酒,“阿钰,我们已经分离了十二年了。”
荷华垂眸,没有说话。
良久,她叹息了一声,“是啊,十二年了……”
月光下,她眼角眉梢皆染了一层胭红,神色落寞得让懿姝心疼。
懿姝张了张嘴,想问她这么多年过得如何,但又被她吞入喉间。
因为她先疼起来了。
带着仇恨成长,如何能好?
记忆中的阿钰,在荷华身上找不到一点点的影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改变得那么彻底?
她问不出来,唯恐答案会令两人都痛。
荷华说道:“你是想问我这十二年经历了什么吧?”
懿姝:“是。”
荷华侧首看向懿姝,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过得多惨,你可以放心。”
这十二年,只不过是努力的活着,活着——为了报仇而已。
无数个白日,努力学习本事,不敢有一刻停歇。
无数个夜晚,带着锥心刺骨的痛辗转难眠。
日夜折磨,无休无止……
懿姝知道荷华没有说真话,她抬起头,看向那朦朦胧胧的明月出神,她对荷华也没有说真话……
她没有告诉她,她并不是今日才知道她是阿钰。
她无法对她开口,她所认为的真相是他们设下的局……
她也没有办法开口去问,去问这跗骨之毒是否是她研制的?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荷华仰头将坛中酒痛饮,酒水顺着她的下颌流下,浸入了她的衣襟,她也不管不顾。
懿姝闭上眼,也喝了起来。
荷华突然说:“大姐,我想走,你让不让我走?”
懿姝手一顿,放下手中的酒坛,沉默下来。
荷华苦笑两声,“你现在不会让我走的。”
她说着转过头去看懿姝,醉意中,一双眼睛郁柔,似清明,有悲意,有无奈,眼眸流转间,滚过了淡淡水色。
她轻轻地问:“是谁杀了我的父亲?”
于是,懿姝知道了,荷华怀疑了。
她无法对这样的眸子,再撒谎。
“我不知道。”
荷华笑着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拍开了一坛酒,连喝了几口,才说:“大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撒谎。”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荷华说:“今天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若是今日才知我的身份,绝不会这么平静。”
太平静了,那眼中闪出的悲伤心痛都是消化过、沉淀过的情绪。
懿姝涩然道:“对于我在意的人,我不愿撒谎。”
荷华轻声说,“你这样可不好,会被人骗的。你真诚的对人,别人可未必会真诚的对你,真心有时未必会换来真心。”
懿姝心中一酸,眼眶一热,“阿钰……”
荷华惨然一笑,站了起身,“醉了,去睡了。”
昏暗的月光下,懿姝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最终与黑夜融为一体,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真心未必换来真心……
她做了什么?
懿姝心中郁结难散,缓缓坐了下来,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咽下混着泪水的苦酒。
等到沈晏赶来,将酒坛子从懿姝手中夺下时,懿姝已经醉了六七分。
懿姝看了眼沈晏,也没计较酒坛子被夺,而是又拍开了一坛。
沈晏蹙眉看着她。
懿姝刚解完毒,他本不想让她去找荷华的,无奈她坚持,就只好由着她。
他不过就是在房间里同萧静海说了一会儿事,转头就看到懿姝在落寞的喝酒。
“发生什么事了?”
懿姝喝了两三口酒,才道:“让我自己呆会。”
沈晏按住懿姝的手,“别喝了。”
懿姝没有辩驳沈晏的话,却也没松开酒坛的手,也不肯看沈晏。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片刻后,沈晏问:“荷华知道我们设局骗她了?”
懿姝嗯了一声。
沈晏顿了一下,“殿下可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