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处长把与唐进军谈话的结果向姚景志作了汇报，也把他提出的要求向他作了转达。

姚景志听了后说：“小唐就是因为对地方上安排的职务不满才对领导有意见，不敢找我的麻烦在我儿子身上找茬。

知子莫若父，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两、三岁时小嘴就挺甜，院里的邻居们他见了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叫得可亲了，没有不夸他的。你刚才说的那些纯属是他捏造。

他没有做错事让他道什么歉？不道歉！”

人事处长认为局长过于溺爱自己的儿子，但那是领导的家事自己不便多言，只是强调了一遍：

“局长，小唐的副所长的编制的确是他带来的。按照他转业那年市里对军转干部安置的规定，军转干部安排单位职务，编制自然产生，而且是编随人走，被安置的军转干部提拔、调走，编制自然消除。

按照这个规定，他免职后荣军招待所里领导成员的编制仍然多出一个。”

姚景志不耐烦地道：“编制问题不就是给他免职的一个理由吗？你认这个死理干什么？”

却说曹八一被主治大夫喊到办公室里谈过话后心里非常高兴，他高兴的不是身体健康状况，而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觉得在城市里生活只有晚上电灯比山上的煤油灯用起来方便外，别的都不如在山上：

在山上听着满山的鸟叫声就知天已亮，住在招待所里一天到晚拉着布帘，根本分不出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晚上；

在山上下床三步就走到门外，看见自己家的众多小菜园，在招待所住的是八楼，出门进门都得到小方屋里（电梯）蹲一会，太不方便。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条，住在这里不能吹军号。

记得来的第一天晚上，他从收音机里听到二十一时的报时，便到院里吹起了熄灯号。

号还没吹完，招待所里的门卫便过去制止了他。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他一手拿着收音机，一手握着军号，准备六点准时吹起床号，刚走到头一天晚上吹号的地方门卫又来了，告诉他说：

“老英雄，招待所不是部队，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在夜里工作，他们这会刚睡下不长时间，吹起床号会打扰他们休息。”

他在招待所早就住够了，一直盼着早出检查结果，医生好放自己回家。

这次是他这些年来难得离家最远的一次，把自己与杨容绒的军服、军功章等全部装进周胜利送给他的拉箱内带了出来。

主治大夫谈过话后，他兴冲冲地回到房间里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了出来，与唐进军道别。

自打他住进荣军招待所后都是唐进军靠上负责把他往荣军医院去送，因此唐进军的办公室他去过几次，知道几个所长的办公室门都挨着，屋门上分别挂着所长和副所长的牌子。

他在几位所长办公的楼层出了电梯，看到唐进军门上的“副所长室”的牌子不见了，两个陌生人正脚踩着椅子往上面挂“协理员室”的牌子。

他以为唐进军搬到别的办公室了，问道：“唐所长搬到哪间办公室了？”

两个陌生人中的一个回答道：“他还在这间屋里办公，不过不是唐所长了，现在是唐协理员。”

曹八一不禁想起了几天前带着几个小青年拦着自己，不仅羞辱，还抬手推自己的那个留着大波浪头发，不男不女的年轻人好像就是唐进军领导的儿子，他还瞪着唐进军发了一句狠：“你马上就不是招待所副所长了。”

难道是他真的让他老子把唐进军的官给捋下来了？

他问那个说话的陌生人：“他为什么不当所长了？”

另外一个陌生人道：“因为他看不惯姚大公子欺负老年人，听说还是位老英雄，训斥了姚大公子，还把老年人给领走了，没给姚大公子脸。”

先前说话的那人说：“这些当兵的，回到地方都变成了傻子，一个个的不怕死地往领导枪口上撞。”

“嘘！”

另一人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小点声，“唐协理员还在屋里，别让他听见了。”

曹八一听说唐进军在屋，拉着行李箱就进去了。

唐进军正在打电话，“我找你们不只是为我自己的事，我们转业到了地方就把你们军转干部安置办公室视为娘家，受了委屈就想着找娘家人。

主任，我这边来了客人，等客人走了再向首长汇报工作。”

放下电话后，他热情地站起来离开坐位，说道：“曹老英雄，不，老班长这是打算要走？”

曹八一说：“医院大夫对我讲了，我啥事没有，他还建议我就像以前那样在村里生活。我说了，在城里这几天差点把我给憋死了，连吹号都不行，越早走越好。”

唐进军说：“你就是走也提前打个招呼，我请示市老干局领导给你安排个车送回村里去。”

曹八一说：“曹疯子啥时变得这么金贵了？总共百十里路，别说坐长途汽车，就是步行走也累不倒我——别说我的事，我有事要问你，你可得如实向老班长报告。”

唐进军猜到他知道了自己所长被免的事，故作轻松地说道：“老班长这么严肃干什么？”

曹八一放下了行李箱，“别瞒着我了，你因为护着我得罪了你的上级，招待所长被人给捋下来了是吧？”

知道隐瞒不住，唐进军只好以问代答：“老班长知道了？”

曹八一道：“我当过侦察兵。”又埋怨他道：“你不该与那个假女人吵架，别看我七十岁的人，他们打不了我的。倒是你帮了我的忙把自己的官帮没了。”

唐进军两只眼睛里闪出的是坚毅，“把时间倒回到几天前，我还是要这么做。眼看着为我们打下这个江山的前辈军人受欺受辱装作看不见，别说是当兵的，连个男人的血性也都没有了。

医院那边也给我打来电话了，你喜欢回村里住回去也好，市老干局那边下一步还会安排你的吃、住、医方面的问题。我现在就给老干局那边去电话，让他们安排你回去的车辆。”

曹八一说：“你别张罗了，我不回去了，这就去找市长，你的事不解决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