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匡达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意味着这条线索到他这里中断了。

钟铁民感觉到从纪检委办公室两个人延伸出来的线索每次都被隐藏在暗处的人先行掐断。

这个对手太狡猾了。

但吕匡达的话里又透出了一个线索：他的远房亲戚是黄太良的师弟。

钟铁民觉得这个线索有可能会使破案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问道：“你那个远房亲戚叫什么，他是干什么的？”

吕匡达说：“他叫孙二旺，按庄邻论我喊他大哥，因为小时候打架被人用刀子划伤了嘴角，好了以后嘴有点歪，村里人都叫他孙二歪。他十六岁那年去了省城，开始给歌舞厅当打手、给地下赌赙场看场子，后来听了高人的话离开了赌赙场，开了个小厂子。

他明面上是小厂老板，实际上是在了帮派，工厂里的员工中有一部分就是他在帮派中的手下。

我当时也算是二旺哥的手下。那时当兵刚回来不久，对帮派里的那些做法看不惯，几次提出离开他的厂子。后来有一次他对我说你小子命好，被贵人看中了，往后我想留也留不住你。

再往后黄主任托关系把我给介绍到行政管理局食堂开车，前两天我去二旺哥那里才知道当时看中我的不是黄主任，是他和黄主任的师父，但工作是黄主任给安排的。

我也问过二旺哥他的师父是干什么的，他说他不知道，甚至还不认识他师父。

我问他，你与他不见面他怎么教你武功？

他说师父每次与他见面都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出现。他说他知道的师兄弟有五六个，除了大师兄黄太良外别人都没有见过他真面目。而且师父的面具有多个，每隔几天就换一个，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与师父走个对面也不认识他。

他们几个师兄弟曾问过大师兄黄太良，师父是不是长得很丑或者脸上有疤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大师兄说师父是仕途之人，现在还是个领导干部，不能让帮派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年轻时候他还戴着面具在帮派人物面前活动，这几年黄主任退休之后，他调解帮派之间的纠纷常借口自己年纪大了，都是安排黄主任以大弟子的身份出面。”

钟铁民问道：“你那个二旺哥说没说过他师父不愿意以真面目出现在徒弟面前，却又收了好几个徒弟，他究竟图的是什么？难道逢年过节徒弟们到家里送礼也不能上门吗？”

“二旺哥说他师父从来不让弟子给他送礼，他拜师二十多年从没给师父送过礼，也不知师父家在哪里、家里有哪些人。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在师父面前就是个透明人，而师父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影子。他们的师父通过大师兄要求弟子们多收门徒，光大师门就是对他最大的孝敬。

师父调停帮派纠纷的路子只有一条，无论是地盘划分还是每年交给他的调停费必须按照他的要求，不然就让徒弟们带着弟子前去武力压制。

由于他对待江湖帮派手段强硬，又经常变换面具，让人对他的真实身份难以确认，江湖上都叫他百面帝君。”

钟铁民通过这一番审讯，感觉着这个吕匡达不是那种奸恶之人，只是被人利用了他知恩报恩的的性格，做下了性质非常恶劣的事。

他在心中很为他感到惋惜，想着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料”，以减轻他的罪行，“你感觉着给你打电话诬陷周书记的那个人会是你熟悉的人中的谁？”

吕匡达摇着头说：“不知道。反正他好像对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对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在他那里就是一透明人，他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影……”

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钟铁民脑海里也闪过一道亮光，脱口而出：“黄太良和孙二旺的师父！”

吕匡达也附合了一句：“像他！”

但随后他又说，“不可能是他，我与他从没见过面，他不可能知道我。”

钟铁民让作笔录的那个侦查员与吕匡达一同在讯问室里，他与另一名侦查员到了另一间房子里，提出了一个较为冒险的方案：两人一同向周胜利和李中华汇报讯问情况，为了能够挖出那个躲在暗处的百面帝君，将吕匡达当天放回，做公安这边的暗线。

那个侦查员也感觉到吕匡达被人利用了性格中正直的一面，做出了极大的错事，如果通过他能够挖出百面帝君，不仅挖出时时给周书记制造危险的暗雷，还能破获一批海安市区的恶性案件。

两人统一认识后分别向周胜利和李中华作了汇报。

李中华的意见是放了吕匡达后，如果他表面上这一切都是伪装的，内心里对伤害周书记之心不死的话，周书记又多了一分危险。但他如果不是伪装的，真是挖出这个狡猾的百面帝君，的确是一着好棋。

周胜利听了后说：“你们的主意很好，我同意放了一试。

吕匡达的危险性在于没有被发现之前，一旦被发现，他处在了明处就没有多大危险了。最坏的结果是他逃跑，不为我们工作。

跑了对我们也没有多大损失，不就是监狱里少押一个人吗。”

李中华基本上也同意了放人的意见。他交给了钟铁民三人一个任务：“在案件没有彻底破获之前，你们三人负责暗中保护周书记。”

得到了两位领导的同意，钟铁民二人回到了讯问室。

他对吕匡达说道：“你在部队时间不长，身上依然保留着军人的正气，同为退伍军人，我对你身上的这一点很敬佩。但是你的正气被坏人利用了，企图暗杀省级领导，罪不可赎。”

吕匡达道：“我知道，现在知错已经晚了，我这是杀人未遂，是重罪，更何况我打算谋害的还是省级领导。”

钟铁民继续说道：“我们把你的情况向周书记和公安廳李廳长汇报后，两位领导认为你是被坏人利用，出自知恩报恩的想法才犯下如此大错的。

周书记说你与他之间没有任何矛盾，打算伤害他不是你的本意，他说只要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配合公安机关侦破全案，挖出那个百面帝君，对你一定会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最大限度从宽处理。”

听了钟铁民这番话，吕匡达愣了片刻，随即跪到了地上。

（衷心感谢书友V关 注fread-com、书友LihuQ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