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和陈默将纸箱带回了专案组驻地,放在了鲁威面前。
“鲁局,这是机械厂工伤名单,我们只要对工伤名单里左脚有残疾或者有伤的人进行排查,应该能筛出嫌疑人的信息。”
听到李爱国的回报,鲁威来了兴趣,他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嫌疑人一定会受到工伤,万一是他自己摔伤的呢?万一是先天性左腿有伤呢?”
李爱国嘿嘿一笑,说道:“鲁局,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工人平时都是厂子养着他们,从他们进厂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活就和机械厂息息相关了。”
“衣食住行,看病治疗,就连看电影都是在厂办电影院里看的,所以他们就算不是工伤,也会拼了命的往工伤上面靠,毕竟只要是工伤,医疗费什么的厂子都会给报销。”
鲁威点点头,说道:“那就组织人手开始筛查吧。”
一本本清单被分到了不同人的手里,李爱国拿着大喇叭,在办公大厅里喊道:“重点要关注左脚有伤的人,其他人一概不在范围之内!”
哗啦啦的翻页声响彻整个办公大厅,这些民警都是各个分局抽调上来的人,在没有搜索引擎和信息化的年代,要想快速筛出信息,只能选择这种人海战术。
很快,在人海战术的筛选下,一个前广华机械厂的电工——周志刚,进入了警方视野。
李爱国和陈默拿着档案敲响了鲁威办公室的门,鲁威这次是专案组的组长,他和史建强不同,史建强手里掌握的资源更多,是一个喜欢宁可资源浪费也要破案的人。
而鲁威则在破案过程中喜欢稳扎稳打,比较喜欢用传统思维破案的老警察。
“鲁局,我们查出来了,嫌疑人叫周志刚,”
“九六年违规操作被卷进传送带,左腿截肢后妻子带着儿子改嫁。”李爱国翻动泛潮的工资单,“厂里赔了八万块,九八年下岗。”
警车轮胎碾过广华机械厂家属区的煤渣路时,陈默注意到第三排平房的门框上钉着褪色的“光荣之家”铁牌。
周志刚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铁牌右下角结着蛛网。
门板被技术员撬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焊锡膏的酸气扑面而来。
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堆着成捆的《电子报》合订本,床底木箱里码着几个自制遥控器,焊点与爆炸现场残留物完全一致。
陈默注意到脚下的地砖缝隙里有白色的粉末颗粒,他马上招招手,让技术员过来。
技术员将粉末收集,随后用试剂滴了上去,液体瞬间泛起了淡红色。
“是硝酸铵结晶。”技术员抬起头,朝着陈默说道。
陈默快步走向李爱国,说道:“师父,基本可以确认,这个周志刚有很大的嫌疑,他很有可能就是制造大爆炸的始作俑者。”
李爱国凑近墙上的挂历,前几天爆炸的日子被用红笔标出,旁边潦草的写着“清算日”。
看到这里,李爱国马上掏出电话,将这一信息报告给了鲁威。
“鲁局,我们现在就在周志刚的家中,基本可以确认,他就是制造特大爆炸的嫌疑人!”
“好,你们保护好现场,我们回来开一个案情分析会。”电话那边传来了鲁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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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的会议室。
鲁威用食指关节叩了叩铺着绿色绒布的会议桌,二十余名专案组成员立刻停止翻动案卷的声响。
透过呛人的烟雾能看到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下午三点。
“现在开始案情分析。”鲁威展开周志刚家搜查记录的照片,“我们的同志确认现场发现的自制遥控器与爆炸装置残骸匹配度99%,床底硝酸铵存量足够制造三枚同等当量炸弹。”
史建强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深的折痕:“我要提醒诸位,三天前化肥厂爆炸死了不少人,现在全市都在等我们给交代。”
他特意看了眼李爱国,“有同志认为这是报复社会的恶性案件,但我要问——为什么偏偏选在国企改制的关键节点?”
鲁威的保温杯悬在半空,枸杞在浅褐色的茶汤里上下沉浮。
“这些和爆炸案有什么必然联系?”一名老警察把钢笔帽拧得咔咔响,“全市下岗工人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要去弄点炸弹?”
陈默突然站起来,膝盖撞得折叠椅哐当摇晃。“我们在周志刚家发现七本《电子报》,1999年到2001年每期有关炸药制作,遥控器制作的专栏被反复折角。”他声音发紧,“这说明嫌疑人为这次爆炸准备了许久。”
烟雾报警器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鲁威示意靠窗的人把窗户推开条缝。冷空气卷着煤烟味涌进来。
“信访办记录显示,周志刚近三年递交过七次工伤待遇申诉。”另外一名专案组成员举起复印件,“最近一份是今年八月,要求按照新规定补发伤残津贴,落款处有‘勿谓言之不预也’的钢笔批注。”
市局技术处的主任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现场提取的‘清算日’字迹与申诉书批注笔迹吻合,书写力度逐次加深。最后那个‘日’字竖笔划破了挂历纸。”
鲁威的保温杯终于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响。“现在布置任务:一、查清周志刚近三个月行踪;二、排查是否还有未引爆装置;三、联系其前妻儿子做笔录。”
他目光扫过陈默和李爱国,“专案组分为两路,陈默带人去摸炸弹原料来源,爱国继续深挖作案动机。”
散会时天色已暗,陈默看见师父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灭。楼下传来三轮车收废品的铃铛声,载满旧机床零件的板车正轧过结冰的水坑。
“一定要把炸弹原料来源搞清楚。”李爱国看到陈默向他走来,他吐了一口烟。
“眼下广华千万不能再发生爆炸了...”李爱国继续抽着烟,虽然他知道,周志刚可能因为因伤下岗对机械厂有怨恨,但他不应该拿曾经的工友,一些无辜工人的生命来发泄他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