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灰白的院墙在秋阳下泛着冷光，陈默的吉普车尚未停稳，便瞧见李爱国叉着腰杵在大门口，藏蓝警服裹着魁梧身板，活像尊门神。

“好小子！”李爱国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车门上，震得陈默耳膜嗡嗡响，“汪局今早在办公室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连我这张老脸都跟着沾光！”

把车停下后，陈默下了车，给了李爱国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默熄了火，下车时被李爱国一把搂住肩膀。浓重的烟草味混着风油精气息扑面而来，他忽然眼眶发酸，喉头滚了滚：“师父，我……”

“打住！”李爱国触电般松开手，倒退半步指着徒弟笑骂，“分局门口搂搂抱抱像什么话！走，让你师娘煨了老鸭汤，今晚咱爷俩喝两盅。”

“师父，我想你了，我真的很想你。”陈默看着眼前面容粗犷的李爱国，真情流露。

“可是汪局前两天不是刚说全局上下在国庆都不允许喝酒吗？”一提起喝酒，陈默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汪局，眼下国庆节正是治安防范高.峰期，因此喝酒对于每一位警察来说都是格外敏感的。

李爱国扬了扬手，一瓶红白相间的酒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53度飞天茅台！汪局私藏的货！”陈默倒抽凉气。

“老子替他破了9.12大案，他不得出点血？”李爱国得意地晃着酒瓶，咧嘴一笑，“待会儿让你尝尝——”

“谁的老子？”冷肃的声音自背后劈来。

只见一个二毛二从李爱国的背后缓缓走来。

李爱国僵着脖子回头，正撞见汪军背着手踱近。二毛二警衔在肩章上泛着银辉，镜片后的目光刀子似的剜过来。

“汪、汪局……”李爱国讪笑着挠后脑勺，活像被揪住后颈的猞猁。

“哎呀汪局，这不是高兴吗。”李爱国求饶了，他在警局谁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汪局。

“行了，9.12大案破获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也不要高兴过头，还有很多积压的案子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因为打了一场胜仗就懈怠下来啊！”汪军嘱咐道。

“嘿嘿，你说的对，汪局。”李爱国一看汪军没有继续问难他，便马上引开了话题。

“不过，你们国庆节也很辛苦，这一点我也看在眼里，我给你们放两天假，正好国庆节了，后天再来上班。”汪军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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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父家中，李爱国已经喝的面色潮.红，他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砸吧了几下，对着陈默问道：“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李峰藏在那片墓地的？”

陈默当然不可能说他前世早已看过档案，对整个案件了如指掌，他只能讪笑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师父，你想想，李峰之前在黑虎山派出所工作，黑虎山就是他的辖区呀，他对那儿太熟悉了，要想找到他，就不能用常规思维。”

“师父你想想，我们前期的搜索重点一直是护林屋等能藏人的地方，可是我们能想到的，李峰他就想不到吗？”

“所以，要想抓住他，就得用一些非常规的思维，像是黑虎山墓地这种地方，就算不封山晚上老百姓也很少会过去，那里还有贡品，足够李峰吃的了。”

“我们可能漏了这个地方，让这小子利用逆反思维把我们给晃过去了。”李峰对着李爱国给出了自己的原因。

李爱国再次将一粒花生米送进了自己嘴里，他似乎喝多了，并没有深想陈默这番话里有没有漏洞，他对自己的这位爱徒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自然也就相信了陈默的解释。

“嗯...你小子...干的不错这次，我真没看错你，就是可怜老胡了，我知道他的为人，他这个人就是胆儿小点，但是绝对是一个好警察。”李爱国喝了一口酒，感叹道。

陈默没有出声，他眼神复杂的看向窗外，随即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师父，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好警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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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汪军给了李爱国两天假期，但是他一天都闲不住，他酒醒了之后洗了一把脸就和陈默去了公.安局，他本以为死罪难逃的李峰会穷尽所有招数来抵抗公.安局的审问。

但到了警局之后，预审科的同志却和他说李峰的审讯非常顺利，李峰是他们见过最为配合的犯人。

隔日清晨，预审科走廊飘着隔夜泡面味。

单向玻璃后，李峰佝偻如虾米。褪色蓝墙上“坦白从宽”的标语剥落半边，反倒像句荒诞的嘲讽。

“我和我妻子王凤霞是在老家相亲认识的，我警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妈就安排好了我们俩的婚事了。”

“之后我调到了城里，在派出所虽然挣得不算多吧，但日子还是比较宽裕的，她进城之后没工作，平时在家里她喜欢打麻将，我就索性给她开了一个麻将馆。”

“毕竟我是这一片的警察，所以她的麻将馆基本没人敢找麻烦，不过王明国是个例外，胡占山和我说，王明国背后有人，这个人是谁都惹不起的，所以他根本不怕我。”

“王明国在我家的麻将馆出手很阔绰，他一晚上的流水几乎是整个麻将馆的两倍，有一天，我执勤完回到麻将馆，我发现休息室里王凤霞正在和王明国私会，我忍不了这口气。”

“所以我私自从派出所拿出了手枪，闯进了王凤霞家中，起初我只是想报复她，没想杀人，但没想到她跑了，我一生气，直接开枪打死了她的父母。”

陈默在审讯室后面的单向镜里听完了整个审讯的过程，这套笔录基本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李爱国听到预审科的同志说审讯很顺利，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几天的9.12大案如同一座压在他肩膀上，如同一座大山。

“太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终于可以结案了。”李爱国语气之中很兴奋。

“师父，我认为这个案子还没结束。”陈默出言道，他身后的单向镜里，李峰已经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全部过程。

李峰死死盯着他前面的单向镜，他对着镜子突然大叫道：“陈默！我李峰不是个孬种，我没想害这么多人！”

陈默无言，他推开了屋门，声音绷紧如弦：“师父，我认为王凤霞有开设赌场罪的嫌疑，同时，王明国也有袭警罪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