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到宋太傅和长公主殿下的话,还有他们鼓励的眼神,赵菲瑶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虽然不全然相信长公主殿下,可是她却百分百相信宋太傅这个公爹。
既然公爹这么信任长公主殿下,那她也愿意相信。
也是在这一瞬间,长久以来,萦绕在心头的担忧害怕好似都消散了。
她再也不用独自承受这些秘密,再也不用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每日担惊受怕了。
赵菲瑶眼中蓄满泪水,紧紧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只是这模样落在宋太傅和洛玉曦的眼中,就好像是他俩欺负了她一样……
洛玉曦干脆将茶盏重新满上,顺便还给宋太傅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来和自己一起等待赵菲瑶情绪恢复平稳。
宋太傅布满褶皱的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心虚之色,毕竟,他虽然是因为不放心才会躲在内室的。
可这好歹也是属于偷听行为……没想到这丫头不仅不怪他,还完全不在意。
而后,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品着茶,默默等待着。
洛玉曦的这个举止打动了赵菲瑶,也赢得了她的信任。
回过神的赵菲瑶不再有任何顾虑,眼神温柔的看向洛玉曦:“长公主殿下想知道什么呢?”
见她终于平复,洛玉曦当即又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赵夫人,你可知五位异姓王谋反之事的具体内情?”
赵菲瑶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盏轻轻点头:“长公主殿下,臣妇…确实知道一些。”
洛玉曦忽然眼尖的发现她袖口内侧的紫藤纹褶皱,看来,她果然是安平王的子孙后裔呢:“赵夫人,只需将你所知晓的一切说出即可,不用害怕。”
赵菲瑶深呼吸了一口,喉头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显的格外清晰:“长公主殿下,臣妇祖上原是安平王的远房表亲。”说着,她忽然避开宋太傅,从贴身小衣里拿出一个褪色的锦囊。
锦囊上,暗红的紫藤纹已模糊不清:“长公主殿下,这是臣妇出嫁时,母亲用砒霜水煮过的……”
“!!!”砒霜水煮过的!这…这意思是不是说,她已经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至于吧!
可洛玉曦不知道的是,赵菲瑶他们这些反王后裔都是从小在这种思想下,如履薄冰,担惊受怕的煎熬中活下来的。
赵菲瑶没察觉到洛玉曦的震惊,随即将锦囊打开,里面露出半枚断裂的玉梳,梳齿间还缠着枯死的紫藤须。
赵菲瑶不敢抬头直视洛玉曦,她只是颤抖着手将锦囊内的东西恭敬递上:“祖辈口传,安平王嫡系覆灭那夜,有位疯癫妇人闯进了旁支别院。”
待洛玉曦接过后,赵菲瑶微微颤抖着缩回手:“那妇人攥着这半把染血的梳子,反复念叨【长命锁,沾不祥,世子哭,陀螺响……】而后一头撞上了梁柱。”
洛玉曦仔细观看着玉梳,断裂处隐约可见刀劈痕迹,当即喃喃轻语了一句:“这纹样倒是特别。”
“长公主殿下,这是安平王府女眷特有的紫藤缠梅纹。”赵菲瑶的声音忽然发颤:“母亲曾说…那夜,安平王府被…太(祖)…灭门血洗后……”说到这里,她突然噤声,指甲不觉深深掐进了掌心之中。
“无妨,你直说便是。”洛玉曦知道,她是不敢说出太祖皇帝的名讳。
得到洛玉曦的这句话,她重新酝酿了情绪,继续说道:“长公主殿下,臣妇祖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楚使至,世子疾】。”
突然,赵菲瑶紧紧按住自己颤抖的右手,仿佛在与心中的恐惧作斗争。
半晌后,她紧咬的牙关再次开启:“臣妇…七岁那年,清楚的记得堂叔醉酒时曾说了句话,可第二日,他便意外失足落了井 。”
洛玉曦正巧翻开了锦囊内侧,模糊的绣纹被模糊晕染,好似…曼陀罗花与紫藤花在相互纠缠。
“什么话!”一旁的宋太傅比洛玉曦更加急切,忍不住插了一句追问道。
赵菲瑶抬眸看了公爹一眼,心神稍安:“堂叔曾说:安平王是…是因为无可奈何,才选择与虎谋皮。
背后的那人…是他所不能违抗的存在,也是……”
“是什么?”洛玉曦心中泛起一丝明了之色。
“是……”可那句话,赵菲瑶始终无法说出口,她还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
“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洛玉曦却毫不在意的脱口而出,手上的玉梳忽然有些微微发烫,沉重万分。
“公主殿下!慎言!”宋太傅显然也猜到了,可他也根本不敢说出口。
这可是大不敬之言,他们又怎么敢置喙太祖皇帝。
赵菲瑶亦是猛地抬头,眼中浮现出孩童时的惶恐,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这句话…她死都不敢说出口。
可长公主殿下竟然就这么心平气静,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洛玉曦莞尔一笑,不甚在意:“太傅,这就是当年,父皇为何会说那些奇怪之言的原因了。
没什么不能说,既然做了,就不怕被说。
且帝王嘛,哪个手上没沾染点鲜血?更何况还是太祖皇帝那样铁血手腕,智勇双全的伟大开国帝王!”
这一刻,宋太傅不禁对洛玉曦肃然起敬,她的胸怀和思想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活的可真透彻:“……原来,先皇他是因为如此才会…说那些话的。”
宋太傅赫然想起先皇那句:先祖之罪,子孙自当受过。
难道,先皇指的就是五位异姓王谋反的这件事吗?
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先皇又为什么要说子孙自当受过?
就算太祖皇帝诛杀了五位异姓王满门,想必也是为了皇权吧。
长公主殿下说的对,历朝历代,哪个帝王手上没沾点血?
可这乃是权力博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与子孙后代何关?
更何况还是将近三百年后的子孙后代?
而历代先帝们又为何三百年都在承受这所谓的罪责?
宋太傅只觉越想越乱,先皇当初说的那些话又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