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这场名为权力的斗争,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胜利者与失败者。
自古以来,权力斗争都只不过是一代代痴儿的飞蛾扑火。
他们把血肉和灵魂都喂给了永不会饱足的饕餮,而他们所追求的那个名字就叫做——权力。”
“公主殿下……”不知为何,宋太傅总觉的她好像真的在隔空与谁对话一般。
洛玉曦转头冲着宋太傅微微一笑:“太傅,听闻前朝桀帝屠尽云州十六姓,换得几百年骂名。
而那陶国公拥立前朝新君获封九锡,最后却被鸩杀在御赐的鎏金榻上。
前朝被誉为战神的镇国公横扫天下,却逃不过金銮殿前血溅三尺!
所以,千百年来,这皇权洪流中何曾有过真正的赢家?”
宋太傅微微震撼,没想到洛玉曦对权势竟看的这么透彻:“所以,睿智王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知他的野心早被太祖炼成了锁链。
安平王贪恋富贵,也不过是做了权欲的提线傀儡。
而太祖……”说到这里,宋太傅赫然停顿了下来。
洛玉曦却讥笑一声,满脸无所谓的接过了宋太傅不敢说的话:“纵使他他坐拥四海,却夜夜被噩梦缠身,死前成了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公主殿下!慎言……”宋太傅真的要被她这胆大包天的性子给吓得魂飞魄散,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太傅,纵观整个皇室一族:太祖屠尽开国功臣,换得当代而衰。
恒帝想摆脱束缚,却被药石蚀烂脏腑!
哀帝嫡长女想逆天改命,却最终被诅咒反噬。
历代先帝皆认命,却永远逃不过诅咒侵蚀,短寿而终。
什么帝王心术、权臣野望,不过是江河奔涌时溅起的泥渣,终究要沉入海底,连浪花都算不上!”
洛玉曦的神情忽明忽暗:“你看那睿智王封地的曼陀罗,开得再艳也要凋零。
韩王北境的赤芍,染过再多血也终成灰烬。
便是太祖的龙椅——
这万钧权柄,钉着多少白骨?坐上去的人,哪个不是被其所吞噬,不得善终?
所以,这权欲才是世间最烈的毒!
千百年来,各朝各代,它都能让父子相疑、兄弟相残,让忠良变恶鬼,让痴儿化修罗。
纵是九五之尊,到头来也逃不过孤坟荒草。
胜者涂抹败者痕,败者咒怨胜者毒,不过三百年,谁还知道这片焦土下埋着的真相?
太傅,再过三百年,您我今日种种,说不定也只是说书人嘴里的一段荒唐戏文而已!”
宋太傅感同身受,作为三朝元老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因权势而付出生命的人了:“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所以,老臣不愿踏足朝堂之上。
更不愿与那些权臣尔虞我诈,争权夺利。
可笑无论何时,都有被【它】所俘虏之人前赴后继的扑向那所谓的权力!”
“太傅不愧是过来人……”洛玉曦轻声一笑,而后忽然命令小桃点火,将底下的所有紫藤根系和尸骸一同焚烧掉。
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洛玉曦的心中又浮现出了蚀骨的疼痛,可这次,洛玉曦却咬紧了牙关承受着。
一阵寒风卷着灰烬扑向虚空,洛玉曦扬起手心的长命锁,声音陡然凌厉:“你看这锁芯上的紫藤花纹,是前朝末帝赐你祖辈的荣宠。
可你为讨太祖欢心,亲手熔了族中所有旧印!
连你这最后的念想,都是楚风瞬的催命符!”
火光之中,洛玉曦仿佛看到安平王不甘与愤恨的身影:“你恨太祖兔死狗烹?
可你献城那日,不也把旧主的头颅踩成登云梯?
你怨楚风瞬算计?可你闻他诱/惑之时,不也笑着应下了裹在蜜糖里的毒?”
你以为这三百冤魂是一切开端?
错了!是你对权势的贪念化成了藤,太祖对皇权的操控凝成了根,楚风瞬对野心的癫狂开成了花。
你们一直牢牢束缚并纠缠就所有后世子孙!就像这地底的紫藤根须一样!
安平王,你且看清了——楚风瞬与你们四位异姓王,如今已无多少人记得,太祖的功绩碑也爬满了裂痕。
再过百年,连这所谓的皇权说不定也会化为灰烬……
你继续这样纠缠怨恨下去,还有意义吗?
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你的后世族人子孙吧……”
而随着洛玉曦的话音刚落,所有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也就在此时,洛玉曦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灵魂的叹息。
同时,洛玉曦感觉手中的长命锁好似轻了几分,她低头看着长命锁,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微笑。
玄天观的藏星阁中,巨大的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
闭目凝神的三丰道长若有所感睁开双眸,随即起身疾步走向浑天仪,抬头望向星空,掐指演算。
只见北方天穹的【五煞星位】裂开了一道缝隙。
其中一颗煞星,此刻竟如燃尽的香灰般黯淡了下去。
三丰道长举起拂尘,苍老的手指微微发颤:“三百年来,这五煞星芒首次出现灰败黯淡之兆。
紫气西散,藤怨消退……”三丰道长在《星谶录》上疾书,朱砂笔尖在【紫藤】族徽上重重圈点:“五王咒怨,已破其一!”
随后,三丰道长又占卜起长公主殿下的命格,果然透出一线清明,三丰道长少见的激动起来:“生机已现!”
虽然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如何破开这五王诅咒中的一角,可确确实实,属于安平王家族的咒怨已经消散。
而另一边,洛玉曦扶忽觉喉间一松,刚刚还啃咬肺腑的窒息之感,竟如潮水般消散。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些刚刚因诅咒而泛紫暴起的血管脉络,此刻正褪成淡青色,仿佛是那浸在血脉里的毒藤咒怨已被净化清空。
而那盘踞在骨髓里的阴冷剧痛,也不再那般让人恐惧。
“公主殿下……”宋太傅轻轻拍了拍洛玉曦的肩膀,满眼的心疼慈爱之色。
洛玉曦抬眸微微一笑,摊开手心中的长命锁:“太傅,此地事已了。”
宋太傅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看来,这长命锁就是镇压诅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