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程映雪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半蹲下来，额头上也带着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有些急促。

“程姑娘，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急忙走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问道。

她笑着摇了摇头，轻抬着玉手抚 摸了一下我的脸，对我露出一个略显疲态的笑。

“我没事的，纪琉哥哥。”

“别说话，”我有些心疼地将她扶住，“快歇歇，你这一番下来，消耗肯定不小。”

“嗯。”

她甜甜地应了一声，任由我扶着。

“咳——”

正当我俩腻歪着的时候，吴叔却板着脸轻咳了一下。

见状，我俩连忙回过神，松开彼此。程映雪羞得双颊酡红，耳根子能滴出血一般，捏着裙角默不作声。

“程丫头啊，你没事吧？”

吴叔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看向程映雪时堆上一副笑脸，看得我嘴角一阵抽搐。

靠，搞毛啊？

“我没事，吴伯伯，”程映雪摇了摇头，“刚才这里有两只鬼，一只已经被我解决了，这只是剩下的，有点难缠。”

“解决了就好，要不然就以你娘那臭脾气，还不得找我这老骨头拼命，啧啧啧…”吴叔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行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去后门跟赵警官他们汇合！”

七爷也舔了舔爪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没错，早点解决，早点收工。”

“嗯！”

我和程映雪都点了点头，楚健也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

我们不再停留，由吴叔带头，程映雪断后，我和楚健被护在中间，快速朝着后门的方向前进。

接下来的路程，又遇到了几波零散的鬼物。

有的是穿着破烂寿衣的老太太，有的是面色青灰、眼神呆滞的中年男人。

它们似乎是被之前老道士下的引魂符所吸引过来的，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游荡。

但这些鬼物显然没有之前那几只厉害，充其量是凑数的。

甚至根本不用吴叔和程映雪出全力，七爷偶尔伸爪挠一下，或者我鼓起勇气甩几下五帝钱，就能将它们轻松解决。

一路畅通无阻，我们很快就穿过了最后几条走廊和拐角。

很快，我们就抵达了派出所的后门区域。

然而，门外的景象，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一眼望去，后门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片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有的抱着胳膊，有的捂着腿，痛苦地呻 吟着，哀嚎不止，显然都失去了战斗力。

而在警察们对面，赫然站着那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长！

那老道长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梳着一个道髻，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面容清瘦，但此刻却布满了阴鸷和疯狂！

他右手里握着一柄拂尘，拂尘的白须无风自动，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他的道袍上沾染着暗红色的污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他的身旁，竟然还影影绰绰地跟着数只形态各异的鬼物！

那些鬼物周身黑气缭绕，眼神怨毒，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诡异地将老道长围在中央，根本无法近身。

而在老道长和鬼物对面，赵警官和王二柱正背靠着一辆警车，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与老道长对峙着。

柱子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铁棍，但看他那抖得跟筛糠一样的腿，就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赵警官则举着枪，但手也在微微颤抖，显然对眼前这超自然的景象，有些堂皇结舌。

老道长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当他看到我们一行人时，先是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咦？”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吴叔、七爷以及程映雪身上时，瞬间恍然。

“呵呵……”他勾起嘴角，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冷笑，“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人敢跟我作对。原来，是藏了几个有道行的……”

柱子看到我们，激动得要哭出来，拼命扯嗓子地喊道。

“七爷！吴叔！程姑娘！你们可算来了！”

“玛德，死柱子！”我脸再一次黑了，咬着牙说道，“看不到老子是吗？他娘的，我怀疑你就是故意不喊我！”

“嘿嘿嘿，”柱子干笑着挠了挠头，“哪能呢，你说是不鸡柳？”

“滚蛋！”

明明是我拼了命给他断后，竟然如此无视我。

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见我们赶来，赵警官也松了口气，靠着墙角滑落跌坐下去。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尤其是那些倒地不起的警察，心中一股怒气升腾。

我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前辈，还请你收手！”

老道长冷眼斜睨了我一下，眼神轻蔑，闪过一丝恼怒。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也敢来教训贫道？”

他身边的几只鬼物也随着他的话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怪笑，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我，充满了森然的恶意。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紧张和恐惧，平复了一下情绪。

“老前辈，我知道您是为了女儿林芝茹的事情而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我能理解您痛失爱女的心情，那种痛苦，想来旁人无法体会。”

“但是，”我话锋一转，看着他，“曹家的人即便罪孽深重，也理应由法律去制裁，而不是用这种方式…赶尽杀绝。”

“冤有头债有主，滥杀无辜只会让你自己也背上罪孽不是吗？请您相信，法律一定会介入，会还您和女儿林芝茹一个清白，一个公道！”

我尽可能地把话说得诚恳些，希望能唤醒他的一丝理智。

然而，老道士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缓缓垂下了头。

“他怎么了？”楚健疑惑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望向不远处的老道长。

只见他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起初很轻微，后来幅度越来越大。花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微微耸动的上身。

蓦地，他竟低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森森的，充满了悲凉和嘲讽，笑得他整个身体都有些发颤。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已然变得一片赤红，布满了血丝。

他怒视着我，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公道？！！”

他大声咆哮起来，涨红着脸，额头青筋暴起，那声音大到震得我耳膜生疼。

“你跟我谈公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何谓公道？！”

“那些所谓的‘法律’，所谓的‘制裁’，究竟在哪里？！”

“我女儿惨死，被那群畜生凌虐致死，至今仍尸骨未寒！”

他吼着吼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我心里一紧，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那您为何不去报案呢，那样的话岂不更……”

还不待我说完，那老道再次瞪圆了眼珠子，出声打断道。

“报案？我们是报案了，可结果呢？！”

“那些所谓的‘法律’做了什么？证据不足？！嫌疑人背景深厚？！”

“所谓的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那些杀人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吃香喝辣！”

“这就是你舔着脸，跟我说的公道？！！！”

他的声音凄厉无比，夹杂着一股悲愤欲绝的愤恨意味。

闻言，我们众人都有些默然。

老道的行径是狠辣了些，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带血的刀子，狠狠剜在我们的心上，一时间竟无人出言反驳什么。

“我的女儿……我那么善良乖巧的女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她就该死吗？！”

他指着赵警官的方向，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

“而他们曹家人呢？手上沾满了血腥，简直就是人渣！败类！他们凭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凭什么还能享受荣华富贵，致我女儿于不顾？”

“毫无作为，任由凶手逍遥法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公道吗？”

“告诉我！我问你呢，这就是你说的公道吗？你说啊，啊？！”

老道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那撕心裂肺的控诉，竟让我们有些如鲠在喉。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何谓公道呢……

面对这样一个被逼入绝境，痛失至亲，诉诸法律无门，最终选择用极端手段复仇的迟暮老人，我该说什么？

法律真的能给他，想要的公道吗？

在他女儿惨死，凶手却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得到应有惩罚的时候？

事实，并没有。

我沉默了。

空气中只剩下老道士粗 重的喘息声，和他身边鬼物们低沉的呜咽嘶吼声，一时间，空气竟仿佛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