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镇下辖的村子根本数不清。
我们村子,还有周围的村子全归这天水镇管。
但听我爷说,靠山这边的村子那都是小的,天水镇南边那些村子才叫大,一个村子顶得上我们村一百个大。
我曾经猜过,我爷之前是不是就在这镇子上待过,回应我的是烟杆子,还有一句‘小孩啥都想知道,知道多了脑子撑坏了。’
“咋样,这镇子来过一次,还想回村儿里吗?”三胖子随手甩了甩额头的汗珠,驴车往边上一放,指着镇子深处。
瞅他那副自豪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城里人呢。
“行了,咱不和你们扯犊子了,可算是到镇子上了,我去巡警房,你们俩跟着不?”
去还是不去,我突然有点犯嘀咕。
周家村一整个村子死完,和我到底有关系不?
说有关系吧也有,说没吧也没。
是棺材里的三具尸体弄得周家村村民上上下下主动扒皮。
但是吧,掏空了他们五脏的,是我请来的过路仙儿。
如果那邪玩意能称之为仙的话。
这算下来,我好像咋的都撇不干净。
谁知道咋处理我。
“要不我自己去,反正的事情经过我都了解个大概。”三胖子见我犹豫半天没说话,继续说道。
“反正就是那口棺材的事情没跑了,咱都是受害者。”
我仔细寻思了一下,三胖子这说法,对我还挺有利。
这时,我的心又剧烈跳了起来,砰砰作响。
“哪里有药房?我去药房,你自己去吧。”
我回了一句。
“得,你抓紧找个地方看看身体吧。”三胖子点点头,抬手朝路边一指,“往里走,过三条街,左边一拐就到了。”
三胖子走后,刘二妮搀着我往药房去。
镇子里的路比外边的还要宽,路边开满了铺子。
卖啥的都有,琳琅满目,都给我和刘二妮看花眼了。
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都让我短暂忘记了剧烈的心跳。
对没进过城的农村孩子吸引力太足了。
当然了,我现在这副德行,没少招来路人的白眼。
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还蹭上了血,几乎是平趟土路过来的,又挂上了一层灰。
血,灰,汗,混在一起,想想就知道啥样子。
心脏跳的快,我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这要是再配上个木棍一拄,来个掉茬儿的碗,活脱脱一要饭的。
刘二妮也没好哪去,脸蛋黑乎乎的,两条辫子灰了吧唧的。
咱俩这组合,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走过三条街,我闻到了厚重的中药味儿。
一拐弯,一个古色古香的牌匾入了眼,上面提了三个字——回春堂。
“大夫,看病。”进去后我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将布包裹打开,把钱给掏出来些放在桌子上。
不先掏钱我都怕被撵出去。
一个年轻的小伙计从里面转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我和刘二妮,又瞅了瞅桌子上的钱,勉为其难地高声喊了一句,“王大夫,看诊。”
没一会儿,一个老头子撩开门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老头看着得有七十来岁了,头发和半指头长的胡子全白。
小个儿不高,勉强和刘二妮持平。
“后生,你看诊啊?啥症状?”
中医看病,望闻问切。
打量了我好几眼,老头招招手,刚刚的小伙计拿来一个垫手的布包,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刘二妮紧张地站在我身后,双手紧紧扯着我的衣摆。
“来,放上,说说,啥症状。”
我把手腕翻过来搁在布包上,老头两指搭上。
刚要开口说症状,我突然犯难了。
啥症状啊?
咋说?
说我怀疑自己五脏缺了点,不知道缺了啥?
还是说自己有可能身子里是驴的配件。
这咋听都像是来找茬儿的。
可要是不说吗,钱都进了别人口袋了,亏大发了。
“我心跳得快,特别快。”
“嗯……。”老头一手捻着白胡子,微微眯眼,给我把脉。
“脉象悬细,左关独大,右寸轻浮而无力,啧,尺部微弱,几乎摸不到。”
老头眼皮低了低,睁开眼睛,“后生,你干啥了?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差?”
他一堆专业术语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简而言之就是你五脏全有毛病,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能还不如。”
这句话我是听明白了。
心肝脾肺肾,全有毛病。
我心一沉,好像确实完犊子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如果是我自己的五脏,绝对是没毛病。
现在这种情况怕真应了我的想法了。
我的五脏全被要走了,现在维持我命的是那头老驴的配件儿。
都老驴了,五脏自然也都是老东西。
“呕!”
我干呕了起来,身子躬成了虾米,跪在地上。
“哎,你可别躺这啊,你躺这了外人还以为是我没本事呢。”
老头赶忙伸手拉我,边上的小伙计也立刻冲了上来,想要把我给扶起来。
说不绝望是假的。
可我现在没人能求。
亲人满打满算四个半。
我爹我爷,我妈,我奶,这是整四个。
没过门的刘二妮算半个。
我现在情况,只有我爷和我爹能帮忙,但是我去哪里找他们俩去?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儿子孙子,前脚刚被斩了寿命,后脚就把五脏给搞丢了。
原本我还不信命,现在我有点信了。
绝望归绝望,但是我还得活着啊。
别人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自己。
我咬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扬哥,你没事吧。”刘二妮眼睛红了。
“没事儿,我好着呢。”
我轻轻牵着刘二妮的手,看向老头和伙计,微微欠身,问道:“那个,这病我心里有数,麻烦再问问,这附近哪里有看阴事儿的吗?”
怕两人听不懂,我还特意解释了一遍:“邪乎的事情。”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句话我爷说过。
现在找不到他,那我干脆去问其他的高人,我这咋解决。
这已经脱离了‘病’的范畴,大夫是指望不上了。
老头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
“草 你奶奶的,你看的这叫什么病!”
“吃了几副药根本不见好!”
我扭头朝门口看去。
呵,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