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安静了三秒后，伴随着车载音响再次放起音乐，猴子贼兮兮地凑近：“我说芳姐，你不会真看上我大哥了吧？”

　　“是啊？如何？”

　　周芳不假思索便回答，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但是，这句话是带着调戏猴子的语气说的。

　　看上去是在开玩笑，但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借着开玩笑说心里话，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别吧……我大哥才才刚成年，你今年都二十四了，都能当我大哥他姨……”

　　话没说完，猴子耳朵已被周芳的铁钳手拧得通红。

　　冷链车在公路上划出蛇形轨迹。

　　“真当我开车着就收拾不了你了是吧？”周芳咬牙切齿。

　　“疼疼疼！芳姐我错了！松手！松手！”

　　直到猴子求饶，她才松开了手，撩了一把耳侧的短发。

　　她盯着前方公路蒸腾的热浪，漫不经心地问：“说真的，小舟子身边怎么连个莺莺燕燕都没有？”

　　“连你这黑猴儿都有人要，小舟子却没有，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没眼光。”

　　猴子闻言，神秘的笑了笑。

　　“芳姐，这就是你的不懂了，我大哥这人，平生只知道钓鱼钓鱼再钓鱼，于女色并不十分感冒。”

　　“我还问过他都不考虑找个女人？”

　　“结果你猜我大哥咋说？他说‘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可有十万八千相。死后观白骨，活着猜人心。观美人如白骨，使我无欲。观白骨如美人，使我无惧。无欲无惧，大事可成。’”

　　“你听听，这像是个年轻人说的话吗？”

　　“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大哥跟我不是同龄人，他就是个老头。好像都活过一辈子了似的。”

　　周芳听了，被逗得直拍方向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舟子这不挺有意思的嘛。”

　　随后，她提起一撇眉毛，看向猴子“听你刚才话里这意思，看来是喜欢小舟子的人不少呢？”

　　猴子挺直身板，自豪道，“那是当然，我大哥是谁？”

　　周芳被他这幅滑稽样逗笑了，“看你这说的，好像是你自己很有女人缘似的。”

　　“那我也跟着脸上有面儿啊！”

　　周芳摆了摆手，“好了别扯了，跟姐说说都有谁呗？”

　　猴子犹豫了一下，随后想到两人如今这也挺熟悉了，反正开车的路上也无聊，那几首歌早就听腻了，不如聊会儿天。

　　“那行，我就跟你提一个，咱们镇上的棉纺厂你知道吧？”

　　“知道，快倒闭的那个。”周芳点了点头。

　　“我就这么跟你说，连那厂长家的千金都对我大哥爱的死去活来，甚至自杀不活了也要跟我大哥在一块，结果你看？我大哥那是根本不为所动啊！”

　　猴子把他所知道的林疏影的故事，添油加醋的描绘了出来。

　　虽然他嘴里说的故事，跟事实不能说是如出一辙，起码也是毫不相干。

　　不过倒是提起了周芳的兴趣，“哦？还有这事儿？”

　　“那我能骗你？”

　　猴子也是吹起牛来就刹不住车。

　　“所以芳姐啊，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大哥啊，她对女人没兴趣。”

　　“你看看，你比起人家姑娘强在哪儿？你长的是好看，但你有她年轻吗？家庭有人家好吗？”

　　“人家都不行，凭啥你行？”

　　周芳闻言，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再看猴子，像是赌气一般一手托着下巴。

　　“年轻点算啥，再说了，她家庭还真不一定有我……”

　　话音未落，她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不久前，车子就已经驶入沙屿镇了，刚才转过了最后一个弯，此时玉舟水产就在眼前不远处。

　　而周芳远远的就看到，店门前围了许多穿制服的人。

　　“猴子，店里好像出事儿了。”

　　冷链车在玉舟水产门前急刹。

　　猴子甩开车门跳下来，便看见三个戴“市场监管”袖章的人正围着店门。

　　其中一人举着钢笔记录，另两人正对吴佳佳说些什么，看她的表情，似乎十分为难。

　　“同志，这是咋了？”

　　猴子堆起笑脸凑过去。

　　工装裤口袋里的车钥匙叮当作响，“我们这儿天天打扫，比自家灶台都干净……”

　　戴大盖帽的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你是这儿的老板？”

　　“我是。”猴子点了点头。

　　对方用钢笔指了指，“局里明文规定收购点不得私自分类定价，你们这是扰乱市场秩序。”

　　“另外，有群众举报你们露天堆放渔获，招引蚊蝇污染环境——”

　　“连你们秤砣上的铜锈——都能算计量器具不合格！”

　　猴子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蒙了。

　　之前老吴管理这收购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怎么之前不查，现在就来查了？

　　猴子只当是出了新政策。

　　“领导，咱都是小本生意……”

　　猴子的笑脸渐渐发僵，他摸了摸裤兜，里面还装着今早收鱼剩的二十块现金，咬咬牙掏出来塞过去：“您看，这点心意买包烟……”

　　男人的脸色有所缓和，指尖在钞票上搓了搓便塞进裤兜。

　　“算你懂事。今天先不封店，明天把问题全整改了——”

　　他指了指墙角的鱼鳞，“这些垃圾必须运到三公里外的指定垃圾站，少一片鳞都不行。”

　　随后，三人蹬着自行车离开。

　　猴子松了口气，这才来得及关心老婆，“佳佳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国玉……你不该给他们钱的。”

　　猴子笑着宽慰道：“他们就是过来要好处，花钱免灾而已。”

　　吴佳佳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星期已经来了三回了。”

　　“一开始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但后面我发现不是。”

　　“头回说我们的卫生有问题，昨天又说票据上的公章盖歪了，今天更离谱——说我们营业执照上的照片没穿衬衫，领口敞着算‘衣冠不整有碍观瞻’。”

　　“每次来还都带着不同的文件，说的都是新规定。”

　　“他们就是故意过来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