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叫哥哥。”

　　沈昭单手抱着孩子，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圆 润饱 满的额头，她的眼睫毛很长，一切好像犹如初见的时候。

　　“哥，哥哥……”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黎安收回思绪。

　　笑着说，“应该叫叔叔的，我跟你妈妈明明差不多大。”

　　穗穗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听话的道：“叔叔，小安叔叔。”

　　黎安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分外宠溺。

　　这是沈昭的孩子，跟她长得很像，眉眼嘴巴跟一个模子般刻出来的一样。

　　沈昭抱的有点累了，干脆把她放下来让她在自己视线内玩。

　　“你这次去了就不打算回来了？”沈昭抱着手看向眼前已经脱胎换骨的人。

　　两个多月前，知青迎来全面返城，下放的人也在慢慢平返。

　　市场经济慢慢在这块大地上打开了一小块市场。

　　“你之前不是说，会有机会吗？”黎安五官硬朗，目光温润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锐利，“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次机会，我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

　　“小宁呢？”沈昭问。

　　“等我稳定好就过来接她，不过沈昭，你会南下吗？”

　　沈昭看着在一旁蹲着看蚂蚁的穗穗，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

　　“这事后续再看。”沈昭顿了顿接着道，“那你到了地方记得给我报个平安信，至少我也是你姐。”

　　黎安垂下眸子，难掩眼神中的失落。

　　“那我先走了。”黎安身着黑色的大衣，风吹起他的衣角，沈昭笑着朝他招手，终于没有问出那句话。

　　当初做那样的决定到底有没有后悔。

　　火车开动，轰鸣声夹杂着拜别声，离别的愁绪似乎更浓了。

　　黎安等人走了，沈昭把孩子抱着，不让她在下地。

　　眼下穗穗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说什么都不愿意被抱着。

　　“妈妈，我要自己走，姥姥姥爷说只有笨蛋小孩才会一直要妈妈抱。”穗穗奶声奶气的说着。

　　沈昭忍不住想笑。

　　季廷锋从年初回来之后就去炮校进修了，穗穗也只有她带着。

　　穗穗从小就比较黏她，季廷锋走了之后这种黏人更甚，沈父沈母见不得她这么累，想要帮忙带穗穗，但是穗穗真是离不得她，没想到现在倒是被沈父沈母说动了。

　　沈昭弯腰把她放到地上，“好，那穗穗要紧紧的牵着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麻麻。”穗穗抬头指着前面说，“麻麻，那个姐姐她为什么一直在哭啊。”

　　沈昭顺着穗穗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来人。

　　心里面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王银月见到沈昭看过来，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泪赶紧离开。

　　沈昭看着她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也当没有见过她。

　　只是没想到，刚刚才在火车站分别的俩人没一会儿就在供销社遇到了。

　　这下俩人是躲都躲不开了。

　　“你也来买衣裳啊。”沈昭看着肚子微微凸 起的王银月，“这是几个月啦？”

　　王银月抚了抚肚子，面露苦涩。

　　“六个月了。”

　　“那也快了。”沈昭点点头，带着穗穗去看头绳衣裳。

　　王银月看着沈昭，深吸一口气，“沈昭，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接触到沈昭看过来的眼神，王银月顿感窘迫，“我……我现在没有工作，但是你放心，我很快会有钱的，到时候我再还你，我多付给你利息可以吗？”

　　沈昭犹豫了，她不知道王银月拿这钱要做什么。

　　“麻麻你看这个头绳好不好看？”沈昭正要转头去看，却突然瞧见王银月抬手露出来的胳膊上，有明显的伤痕！

　　沈昭瞳孔微缩，收回视线去看穗穗手上的头绳。

　　是个红色带着小花的头绳。

　　“这颜色的头绳你已经有很多个啦穗穗。”

　　供销社的店员见状就说，“孩子喜欢就给孩子买一个吧，这头绳其实跟以前的头绳都不太一样。”

　　店员拿起头绳翻开内里给沈昭看，“以前的头绳都是黑色的松紧带，那样的容易断，现在这一款是工厂新研发出来的，是用更细的弹性带好多加在一起做的，能够用的更久，就是外面的小花也不太一样，以前的那款红色头绳花更大一些，现在这个更加小巧雅致一点。”

　　店员轻声细语，沈昭都有些不适应起来。

　　以前供销社的店员那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哪会这么轻言细语的跟你说话。

　　现在倒是……改善了很多。

　　沈昭看了眼新开的百货楼，看了眼客人日益减少的供销社，点点头，“我们拿两根。”

　　店员笑得更热切了。

　　“你吃饭了没？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要不咱们一起吃个饭细聊？”沈昭对王银月道。

　　王银月其实不是很想跟沈昭一起吃饭，但是现在确实没有任何人能够借给自己钱，今天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一会儿她那个恶心的婆婆发现她不在家，说不定就要出来到处找了。

　　而且，她确实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眼下肚子已经很空了。

　　王银月摇摇头。

　　沈昭带着她到了之前吃饭的小饭馆。

　　小饭馆现在做生意比起之前要大胆了很多了，人来人往人多了不说，老板还专门在门口摆上了一个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饭馆在哪。

　　“你小心地滑。”沈昭牵着穗穗叮嘱王银月，“之前我怀穗穗的时候，在这还差点摔了。”

　　穗穗顿时捏紧了妈妈的手，皱巴着小脸，“那穗穗是不是差点没啦。”

　　“是啊，所以我们宝贝也要慢慢的走，不要走快。”

　　穗穗连连点头。

　　王银月看着穗穗眼中有些羡慕，沈昭注意到就问她，“你孕期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王银月脸上的表情浮上厌恶，“我肚子里这孩子跟他爹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怀他怎么能好受呢？”

　　沈昭心中咯噔一下，这钱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借了。

　　要是借了，王银月把孩子打了，那她真的是沾染上无妄之灾了。

　　不借吧，她身上的伤……

　　沈昭收回视线，一时间感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