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回来的时候，把咱们三结实的吓了一跳。

　　我让谷二打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

　　接到电话的老梁话筒里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大概半小时之后。

　　老梁就出现在宾馆里。

　 两广的大热天都一个尿性。从头到尾，就没凉快的时候。

　　那太阳跟火炉在身上烧一样。

　　一件黑色T恤上半部分如同泡了水似的。十分熨帖的贴在老梁身上。

　　浑身一股子汗液干涸，再湿透，再发酵的酸臭味道。

　　就跟打翻了一个醋缸似的。

　　两眼睛肿得跟灯泡似的。

　　身上黑了得有两色号，本来就黑，此时跟非洲人差不多了。

　　扯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声音跟生锈的铁片摩擦一样刺耳。

　　“哥！”

　　“我草，梁子。”

　　看着瘦了有一圈的老梁，我心疼的不行。

　　“辛苦你了，我草，你先去洗个澡。待会哥带你吃顿好的。”

　　我一脚踹在谷二屁股上。

　　一想到那辆几乎塞不下老梁的QQ,我看着谷二就一阵火大。

　　赶紧把老梁推进浴室里。

　　等到老梁出来。

　　原本的精气神才回来点。不再像个黑不留丢的丧尸模样了。

　　“对不住啊，梁子，这盯梢确实辛苦了。”

　　我从那个黑皮包里头，拿出三摞红票，放在老梁手心里头。

　　但是老梁却说什么都不收。

　　“自从我跟了哥，我啥事都没干过，天天净吃喝嫖了。”

　　“这钱，我拿了，那我是真没脸皮了。”

　　“哥，这钱你拿回去，我好不容易做点事。”

　　老梁黝黑的脸皮上头，又涨得通红。

　　“其实我能做点事，我心里舒坦多了。嘿嘿。”

　　看着老梁的倔强。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拍拍老梁的肩膀，转移话题。

　　“吃！今天吃个够。妈的，梁子都瘦了一圈了都。”

　　听到吃这个字。

　　老梁的眼里瞬间发亮。

　　手来回搓着膝盖。

　　“这个好！这个好！吃面包加矿泉水快一个星期了。我是真想吃几口肉了。”

　　老梁刚说完，我们几个就拖着老梁冲向宾馆街道边的烧烤摊。

　　看都懒得看。

　　冰柜里的肉，从左到右，拿了个遍。

　　在铁盘里摞得跟小山似的。

　　“先烤这些，不够再拿。”

　　我把铁盘递给老板。

　　滋滋冒油的鸡腿和冰凉的啤酒，让老梁舒服的大吼一嗓子。

　　“咱哥说了，明天收了赵有德，你明天就别跟了。”

　　对于老梁，我们三，都是一样的心疼。

　　本来因为机缘巧合走到一起的四个人。

　　形影不离的经历过这些事之后。

　　真把彼此看成了没有血缘的兄弟。

　　“真的？哥？”

　　听着李四的话，老梁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

　　“是的。明天收了赵有德。”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吃饱，喝足，睡香咯。”

　　“明天要是那小子想赖，你给我好好招呼他。”

　　对于老梁的分工，我们三个，包括老梁自己，都有十分清楚的认知。

　　“嘿嘿，放心吧，我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老梁扯着笑脸，右手高高举起，秀着比我脑袋还大的肱二头肌。

　　这顿给老梁补充元气的宵夜，一直吃到凌晨四点多。

　　脚底下的啤酒瓶围着桌子成了个小圈。

　　连带着那些木签子，都摞成个黄色的小山之后。

　　老梁才拍拍肚子。

　　“饱了！”

　　结完账，回到宾馆后。

　　他们三都眼巴巴的瞅着我。

　　“今天就别想了，等明天把赵有德收了。你们乐意咋玩咋玩，我给你们放天假。好好去去火。”

　　那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睡觉！我给你们强调一次。”

　　“明天这事后头代表的是咱们每人两百万。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作为局头， 同时作为他们认下的大哥。

　　我开口之后。

　　他们再没多嘴什么。

　　安安静静的回自己房间睡觉。

　　“明天晚饭开始，只要赵有德。”

　　我把短信发给蓉姐。

　　蓉姐仿佛就没睡过似的。

　　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飞快亮起。

　　“好！”

　　长长的深呼吸之后。

　　我开始期待与赵有德的赌局了。

　　可能是因为我走在成为大老千的路上的缘故。

　　我长久的布局之后。

　　总算要收网的那种紧张感，刺激感，期待感，让我无法自拔。

　　第二天，我们足足睡到了下午四点才起床。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四儿，再下点本钱，去买六瓶好酒。”

　　“今天，喝蒙这个姓赵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笑的有些残忍。

　　身后早就洗漱完毕的李四，笑眯眯的接过手里的钱之后。便消失在门口。

　　“有屁就放，你知道我最讨厌娘们唧唧了。”

　　身后的谷二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被我呛声道。

　　“哥！你知道我的啊，我这人酒量不咋好。”

　　谷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怕到时候他没喝蒙，我给喝蒙了，这不就坏菜了嘛！”

　　谷二的酒量我也知道，比我还差点儿。

　　“你哥早给你准备好了。”

　　我又不是酒量很好的人。

　　为了万无一失。

　　在逃酒上，我同样下了功夫。

　　“这次喝酒还是上次那酒店。”

　　“人服务员给你擦手的白毛巾别还给她。你就放手边。”

　　“喝完装擦嘴，你就往里头吐。”

　　我嘿嘿的笑着。

　　这法子当时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谷二瞬间明白过来我的意思。

　　我两笑得要多奸诈就多奸诈。

　　很快，李四就提着六瓶包装很好看的酒进门。

　　“五粮液。”

　　“梦之蓝。”

　　“再加两茅台。”

　　“够他喝了吧。”

　　李四费力的举起手里的白酒。

　　万事俱备，只欠蓉姐开口咯。

　　“那车还没退吧？”

　　我问谷二。

　　“没呢，昨天刚回来，没来得及。”

　　“那挺好，让老梁先去酒店等着。他就不跟咱们一起吃了。待会他得先去茶楼那候着。”

　　我让李四去叫醒老梁。

　　三个人坐在宾馆的床上，正百无聊赖的等着蓉姐的消息。

　　我一直握紧手机。

　　直到下午五点一刻。

　　蓉姐的消息几乎和李四的手机同时响起。

　　“准备！”

　　蓉姐的短信简洁两字。

　　李四接起电话。

　　“李老弟，让谷总赏个脸呗，咱今天再聊聊生意的事？”

　　“我请客，咱好好聊聊，争取今天把这事给定了。你看行不行？”

　　李四还没来得及说话。

　　被我拿过手机，放在谷二耳朵边上。

　　“赵老哥，行啊，刚好明天得去另外的工厂了，今天我就再看看你到底啥态度。”

　　我和谷二对着口型。

　　教他开口。

　　“态度”两字，谷二咬得很重。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笑容哪里还像个人。

　　仿佛一条直立起来的眼镜蛇。

　　裂开嘴。

　　那两颗毒牙破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