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个人小心数好借条之后。
仔仔细细的核对完数目。
立马第二个人就会站起身。
给我丢过来一袋子钱。
然后到刘魁那数借条。
整个过程就像被排练了无数次一样。
我数我的,他们数他们的。
最后一个因为借条不够了,脸上的懊恼模样就别提了。
“魁哥,老弟真吃不起饭了,一年到头,就指着你这发点借条。这么点,我底下的兄弟们过不好年啊。”
那人苦着脸,拿着空空的信封。
“今年我这就这么些,没办法,你看他们能不能匀你点。”
“如果没有,明年你先挑。”
听到刘魁的承诺,那人脸上才露出笑。连连点头。
我和刘魁并没有留着吃饭。
借条和钱全数完,都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包里的钱,我得数上两三遍,生怕错漏了。
最后好不容易数完。确实对上了他们报的数字之后。
我就成了苦力。
一包一包的从酒店,搬到车上。
“辛苦了,以前我都是让他们自己搬我车上,今天你这么积极,我就没提醒你了。”
刘魁这人,冷漠的表情下头,还是藏着一些恶趣味的。
搬了十多趟之后,我已经没力气去骂刘魁的不地道了。
“行了,我请你吃饭。”
刘魁嘴里的请我吃饭,是在一个街边小店里头,一人一份猪脚饭。
“酒店里头东西我吃不惯,还是这味道好。”
“你想听听那些借条和钱的事?”
刘魁美滋滋的扒拉下一口饭。
也不等我回答想还是不想就接着开口解释。
“咱们这行呢,平时很多钱是收不到的。”
“像赵志国这种大局,不多,其实更多的,是欢仔瘪仔他们的小局。输赢不算太大。不过量多,收益也很不错。”
“我们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做这个事。也根本收不回那么多钱。”
“所以呢,我们会把这些钱不算多的借条,干脆卖给那些有时间,有经验,手里还有点人的这种人手里。”
“他们呢,有些是干土方的,有些跑货运的,有些呢干脆就是一些沾点黑的。反正手里不咋干净。”
“一百万的借条,我们就用三十万的价格卖给他们得了。”
“至于他们拿不拿得回来,拿多少回来,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所以,当时欢仔搞砸赵志国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发那么大脾气,我可得养活不少人呢。”
“我说过,赵志国的钱,我肯定能弄回来,如果我出事,很多人都会不答应的。”
刘魁揉着肚子,心满意足的剃着牙。
“那这些钱呢?”
我想着车尾箱里头的钱。不由问道。
“发钱啊,欢仔,瘪仔,我手里还有那么多钩子。老千。”
“其实,我手里落不了多少,你别觉得我很有钱。”
刘魁指了指自己,不知道为啥,那笑容有些苦涩。
接着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要成大老千?”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老子做了这么多事,钱也没分着多少。
就是冲着当大老千去的。
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是!”
刘魁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头有着晦涩难明的玩味。
我本来以为这收账就这样。
想着吃完饭之后,就可以撤了。
但是没想到。
刘魁拍了拍屁股之后,伸了个懒腰接着对我说。
“下午还得收几个地方。有点难缠,我们得先去接几个人。”
“这欠钱的,也分好收的,不好收的。”
“那些软骨头,咱们自己就能拿回来的,倒还好。”
“硬一点的呢,交给刚刚那帮人也行。”
“最怕的,就是那些软硬不吃的。唉,难办的很哦。”
刘魁叹了口气,让我上车。
一路上,刘魁都在和我说着收账这件事的艰辛。
老千才是最轻松的。
刘魁给局,他们上桌,赢钱,走人。
但是刘魁呢?还得如同赵志国这次一样,攒局,收尾,要账。
刘魁认可我之后,话也变多了起来。
但是刘魁却在一所医院门口停下车。
也不能叫医院吧。
牌子上写着的叫传染病研究中心。
我还以为那个欠钱的软硬不吃的家伙在这,但是刘魁说并不是。让我别瞎打听,好好学好好看就行。
刘魁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了。
轻车熟路的停进停车坪,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一个带着口罩的白大褂,就拿着两个里头装着衣服的塑料袋下来了。
摇下车窗,刘魁和那个白大褂说笑着聊了一会。
接过塑料袋往后座一扔。
然后从扶手箱里拿出用报纸包好的两摞厚厚的钱。
塞进白大褂手里。
这才开车离开。
这一系列操作,我反正是啥也没看明白。
根本不懂,刘魁的这些事是啥目的。
但是刘魁也没有丝毫解释的想法。
只是带着我,顺着郊区的路一直开。
直到城市的楼房彻底消失。
我两开进一个山旮旯里头。
特偏僻。基本能算上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路边不远,有一个极为破烂的房子。
刘魁停好车之后。
丢给我一个塑料袋。
“穿好。”
打开塑料袋,里头是一件带有面罩的连体衣服。
从头到脚,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就跟前两年那“大白”的衣服差不多。
两个眼睛上头是两透明眼罩。
嘴巴和鼻子被一根管子接到衣服里头。
刘魁仔仔细细的检查完身上所有的地方,确认了几次衣服是完好的。
我学着刘魁的样子,同样左看右看,把身上衣服也检查了个遍。
“行了,待会你就别说话了。好好看好好学就行。”
刘魁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叮嘱我开口。
接着带着我走近那个破烂的小房子。
刘魁推开门之后,我就被里头的模样吓了一跳。
地上,桌上,堆满了泡面盒和打包盒。
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看过去,就跟个小型的垃圾堆似的。
那些盒子里流出的黑水在地上汇聚在一起,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地板在拽我的脚后跟。
空气里,混着一股子面具都挡不住的腐臭味。
尿骚味。
就当我疑惑,刘魁不去要账,跑这儿来干嘛的时候。
垃圾堆的最里面,传来一声很不满的声音。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