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个耳光。

一时间，杨占青宿舍外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妨。”电话那头的陈望声音听不出喜怒，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回去，仔细打听过你，你最近……动静不小啊。”

杨占青心中一凛，知道陈老指的是扳倒王连国、抓捕于伟成、乃至成为专案组组长这些事。

这些动作，确实足以在京州官场掀起波澜。

“老师明鉴，学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职责所在。”杨占青语气沉稳。

“嗯，在其位谋其政是应该的。”陈望淡淡道，“王连国那种货色，动了就动了，不算什么。不过，你动作太快，锋芒太露，难免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惊动一些不该惊动的人。”

杨占青知道，陈老这是在点他，提醒他已经进入了更深层博弈的视野。

“学生明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必须要做。”杨占青语气坚定。

“有这份决心是好事。”陈望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听涛阁一别，我回去想了想。你小子……确实变了不少。以前是块好钢，但太硬，容易折。现在……懂得藏锋了，也知道借势了，不错。”

得到陈老的肯定，杨占青心中微暖，但并未放松：“都是老师当年教导得好。”

“少拍马屁。”陈老打断他，语气严肃起来，“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来夸你的。你现在的位置，风口浪尖，盯着你的人不少。特别是……你在查天虹地产的旧案子？”

杨占青心中一紧！

陈老真是消息灵通！连这个都知道了！

“是，老师。学生在梳理旧案卷宗时，发现一些疑点，正在着手调查。”他没有隐瞒。

“这个案子，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陈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当年牵扯到市里、省里不少人和事，关系盘根错节。现在时过境迁，很多线索都断了，证据也可能被销毁了。你这时候去碰，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杨占青沉默，他知道陈老所言非虚。

“老师，”他沉声问道，“您是不是……掌握了些什么？”

陈望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在档案馆那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杨占青心中一动，看来陈老对档案馆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他便将调档受阻、档案被动手脚、以及于伟成和钱有德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哼，档案馆那帮人，尸位素餐，藏污纳垢！”陈老冷哼一声，“钱有德只是个小卒子，于伟成也不过是条被人利用的狗。你以为动了他们，档案就能顺利到手了？天真！”

杨占青皱眉：“老师的意思是？”

“当年负责红星厂改制档案归档、以及后来负责天虹地产相关项目档案审核的那几个关键人物，跟某些人走得很近。就算没有直接动手脚，要找到干净完整的原始档案，恐怕也难如登天。”陈老点到即止，“于美华能在京州地产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背后要是没人撑腰，你信？”

杨占青心中一沉，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还是过于乐观了。

“那老师，学生现在该如何是好？”杨占青虚心请教。

“硬闯档案馆，此路不通，至少现在不行。”陈老给出建议，“查案要懂得迂回。既然内部档案这条路被堵死了，那就从外围着手。”

“外围？”

“资金！人证！”陈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天虹地产那么大的盘子，资金流水是掩盖不住的！找个顶尖的审计高手，顺着钱的流向去查！另外，当年参与改制的工人、干部，后来莫名其妙发财或者‘消失’的人，这些人都是突破口！挖出他们，撬开他们的嘴！”

杨占青眼睛一亮！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条路！

“还有，”陈老继续道，“我听说周清光和李建明对你很支持？”

“是，周局长和李副主任一直很关照学生。”

“那就好。”陈老说道，“你现在级别虽然上去了，但根基尚浅，有些层面的人和事，你直接出面，分量不够，也容易引火烧身。该借力的时候，就要大胆去借！以前我们关系不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你师兄，有些话，他们去说，比你管用。必要时，让他们帮你协调省里的资源。”

陈老的这番话，既是指导，也是支持表态，就差说，杨占青这波我站你。

“多谢老师指点！学生茅塞顿开！”杨占青由衷感激。

“嗯。”陈老应了一声，准备挂电话，声音一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占青啊，我在官场这么多年，官场这潭水，不仅深，而且浑。除了要防着明面上的对手，也要……提防身边的人啊。”

提防身边的人？

杨占青心中一凛，刚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握着手机，杨占青站在窗前，眼睛望向窗外。

陈老的这通电话，信息量巨大。

支持、提点、警告……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悬念。

身边的人……会是谁？

是那些尚未完全归心、可能被腐蚀拉拢的下属？

是看似盟友、实则另有算盘的同僚？

还是……更高层级的权力倾轧中，自己也可能只是一枚棋子？

他感到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莫测。

思考良久，杨占青屏退所有人，就躺到床上深深睡去。

等他醒来，已经下午三点，他沉默片刻，就换上衣服，准备去见见那位拥有另一层身份的人。

……

京州市府机关浴池，下午四点。

这里寂静无声，老式瓷砖反射着白炽灯，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皂和水垢混合的独特气味。

整个空间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等级森严的官场界限——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杨占青脱下制服，换上浴袍，走进淋浴区。

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