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

顾砚之他没有任何停顿，无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和呛人毒烟，一头扎进了那片火海。

他不断在火海里搜寻那道身影。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段尚未完全塌落的厚重石墙下，一道蜷缩的身影被一根燃烧的粗大落梁死死压住了右腿！

火焰正沿着那根落梁向上蔓延，迅速逼近那身影的上半身！正是沈清霜！

她半边身子被尘土和灰烬覆盖，背上粗布衣衫早已撕裂，露出纵横交错的可怖鞭痕，右腿被沉重的落梁死死卡在碎石之中。

她的脸苍白，意识已在昏迷的边缘挣扎，眼皮沉重地开合着。

“顾...砚之...”

她似乎感应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我在！”顾砚之几步抢到近前，动作快如闪电。

他根本无暇去挪动那根燃烧的巨木，也顾不上炽热灼手，猛地抽出腰间佩剑！

“铿——！”

长剑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下！火星四溅！

锋锐无匹的剑锋竟硬生生将那粗大落梁从中斩断！

断裂的木头带着火焰滚落一旁。

他弃剑于地，毫不犹豫地俯身，一手穿过沈清霜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动作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背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沈清霜身体剧烈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忍一忍！”顾砚之的声音紧绷，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背上最重的伤处，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沈清霜的身体轻得可怕，软软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侧，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

沈清霜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执拗：“证据在丹炉底...影卫查到了...值...值了...”

最后几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眼睛也无力地阖上。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股酸楚和滔天的怒火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轰隆——！”

又一根巨大的燃烧房梁狠狠砸落在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

不能再耽搁了！

顾砚之抱着沈清霜，将她的头脸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背脊硬扛了几块飞溅的滚烫木炭！

浓烟和烈焰试图吞噬这最后的身影，但顾砚之的身形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抱着沈清霜，终于从那片人间炼狱般的火窟中冲了出来！

“霜儿——！”

几乎就在他冲出的同一瞬间。

沈知修一身戎装，带着数十名沈家亲兵，冲到了近前！他看到顾砚之怀中生死不知的妹妹，双眼瞬间赤红！

“老妖妇！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沈知修如同受伤的狂狮，握着手中的长枪，就要不顾一切地往里冲！

“拦住他！”顾砚之身后两名影卫瞬间上前，死死架住了暴怒的沈知修。

“顾砚之！放开我！霜儿她...”沈知修挣扎怒吼。

“人还活着！”顾砚之打断他，将怀中气息微弱的沈清霜小心翼翼地递向沈知修，“带她走！立刻找太医！”

沈知修接过妹妹轻飘飘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和滚烫的体温，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退缩的将军，此刻抱着妹妹的手却在剧烈颤抖。

“看好她！等我回来！”顾砚之深深看了一眼沈知修怀中那张苍白的脸。

顾砚之转过身，看着火势冲天的西苑冷宫，“灭火之后，给我一寸一寸地翻！挖地三尺！所有废墟残骸，全部封存！所有相关人等，一个都不许离开！违令者——斩！”

一句话震得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噤若寒蝉。

命令下达，顾砚之再不停留。

他攥紧那个染血的包裹，翻身上了影卫牵来的战马。

“驾！”

径直朝着大内深宫的养心殿御书房，狂飙而去！

......

养心殿，御书房。

萧承煜枯坐在龙椅上，面前堆积的奏章纹丝未动。

“陛下，已是四更天了，您...”内侍监总管徐安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盏新沏的参茶，话未说完。

“砰！！！”

御书房那扇厚重的内殿雕花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门栓断裂，木屑纷飞！

萧承煜和徐安俱是骇然变色！

一道身影裹挟着浓烈的烟尘，一步踏了进来！

是顾砚之！

“顾...顾首辅！您...您这是......”徐安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拦。

“无事，你下去吧。”萧承煜看是顾砚之来，挥了挥手直接让俆安下去了。

顾砚之看也未看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徐安。

他大步流星，几步便跨到御案之前。

“咚！”

那个粗布包裹，被顾砚之砸在了萧承煜面前的御案之上！

包裹散开一角，露出里面染血的铁皮残片、焦黄的进献记录残页、温润的玄真玉牌以及几个装着诡异颜色残渣的小皮囊！

刺鼻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丹药的异香瞬间在御书房内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陛下！看清楚了！”

“这就是您要的铁证。”

“西苑冷宫！玄真丹房废墟！影七带人拼死寻回这些铁证！太后的人早已埋伏在侧！火箭焚尸！死士围杀！影七连同他带去的兄弟，全数殉职！尸骨无存！”

“沈清霜被困火海！背上鞭痕入骨！右腿被落梁砸断！若非臣去得及时，此刻也早已化为焦炭！这就是您秘密查证的结果！这就是您要保护的圣母皇太后干的好事！”

“现在铁证如山！太后毒杀先帝，其罪滔天！为灭罪证，不惜焚宫杀人，戕害功臣！陛下——！”

他死死盯着萧承煜瞬间失血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剜向帝王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您还要秘密查证到几时？您还要保护这祸国弑君的毒妇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