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想起了当初在地狱之塔的经历。

第一关迷宫，第二关便是凶险万分的心关，面对的是能够复制自身所有能力的“影子”。

若非他身负【执棋者】这等无法复制的天赋，恐怕也难逃一劫。

而被影子击杀者，影子并会取代本体回归，这是塔的规则。

但显然，秦瑶在面对自己的影子时，失败了，并被彻底吞噬。

而叶凡当初通关后获得的部分权限，也确认了秦瑶并未出现在第一层，原来是陷落在了第二层。

听到叶凡准确无误地点破自己的根脚，“秦瑶”或者说，影子，并没有感到意外。

反而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感慨。

“果然瞒不过你。连地狱之塔都愿意赋予你权限，叶凡，你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妖孽的人类。”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诡异而充满诱.惑。

“不过，你何必如此？何必为了‘失去’一个朋友而悲伤？我就是秦瑶，秦瑶就是我。”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继承了她的一切记忆，拥有她所有的情感，甚至连性格都完美复刻。”

“你说，一个人的本质，究竟是这具不断新陈代谢的肉身，还是那承载了记忆与情感的意识和灵魂？”

“我，继承了秦瑶的‘灵魂’和记忆。”

“那么，我说我就是秦瑶本人，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的我，同样会为你担心，为你高兴，拥有着对你所有的……‘朋友’之情。”

这番诡辩，涉及了哲学上关于“自我同一性”的深刻问题。

记忆、肉体，何者才是定义“我”的根本？

若是寻常人，或许会被这番言论搅乱心神，陷入困惑。

但叶凡，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的冰冷没有丝毫融化。

反而那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平静的表象下疯狂涌动。

他不是哲学家，没兴趣在这里探讨什么意识与存在的本体论。

他只知道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事实——

他最好的朋友之一，秦瑶……已经死了！

死在了眼前这个窃取了她一切的怪物手中！

这个怪物，不仅杀了他的朋友，还顶着朋友的面容和记忆，在这里惺惺作态，妄图混淆是非！

更要紧的是，她勾结深渊，污染圣塔，意图将人族未来的希望扼杀于此！

滔天的杀意，几乎要冲破叶凡的理智。

他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混沌星辰在寂灭，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会为她报仇。”

“你，不配顶着她的记忆和面容存活于世。”

“更何况，你勾结深渊，入侵试炼通天塔，意图毁灭我人族天骄……”

叶凡周身，一股远比之前灵魂威压更加恐怖、更加实质性的气息开始升腾，气流在他周身隐隐浮现。

“更是，罪该万死！”

此话带着雷霆之怒，响彻云霄。

叶凡少见的动了真火。

然而，就在叶凡准备动手之际，战场上的局势陡然恶化！

起初，在云清寒、胖子等少数敢战之人的带领下，加上部分考生鼓起勇气联合抵抗，勉强抵挡住了魔潮的第一波冲击。

甚至有人配合之下，成功将一头暗影骨豹逼入绝境。

“去死吧！深渊杂碎！”

一名手持烈焰战刀的考生怒吼着，倾尽全力，一刀将那头暗影骨豹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黑色的血液喷溅，骨豹的身躯抽搐着倒下。

“成功了！我干掉它了！”

那考生脸上刚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一丝自豪。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恐惧！

只见那被劈成两半的豹首，以及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伤口处并未流血，反而涌出浓稠如沥青般的黑色粘液！

这些粘液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蠕动、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噜”声！

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注视下，那两半头颅被黑色粘液强行拉扯、合并，扭曲的骨茬和肌肉纤维在黑液中疯狂再生、连接！

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那头本该死透的暗影骨豹，竟然晃了晃几乎恢复原状的脑袋，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猩红的眼瞳死死锁定了刚才击杀它的那名考生！

“不……不可能！它……它复活了！”

那考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这恐怖的一幕并非个例！

另一边，几名法师联手释放的爆裂火球，将一头瘟疫行尸炸得四分五裂，碎肉和脓液飞溅。

可那些散落在地的残肢断臂，同样被涌出的黑色粘液包裹、拉扯，如同拼接积木般。

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中，重新组合成了一具更加扭曲、散发着更浓烈恶臭的瘟疫行尸！

甚至有一头劣魔被战士的重剑拦腰斩断，下半身还在原地抽搐，上半身却已经被黑液包裹着，用双手爬行着继续发动攻击！

不死！复生！

而且似乎每一次“死亡”和“重生”，都让这些魔物变得更加狂躁，气息隐隐还有所增强！

“杀不死！它们杀不死！”

“怪物！这些是真正的怪物！”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

刚刚才凝聚起来的一点抵抗意志，在这令人绝望的景象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溃！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般再次席卷，而且比之前更加猛烈！

有人开始丢盔弃甲，试图向后逃跑，却发现自己早已被魔物包围；有人精神崩溃，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还有人双目赤红，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不分敌我地胡乱攻击！

整个战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人类的阵线瞬间土崩瓦解，惨叫声、哀嚎声、魔物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如同奏响了一曲地狱的丧歌。

云清寒挥剑冻住一头熔岩魔斧手，但看着对方在黑液蠕动下迅速挣脱冰封，她清冷的眼眸中也首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无力。

胖子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的金黄色光芒黯淡无比，全靠一股狠劲在硬撑。

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影子“秦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讽的弧度。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杀意沸腾的叶凡，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悠然：

“看到了吗？叶凡？在深渊不朽的力量面前，你们的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这些魔物已被深渊本源气息感染，只要塔内的污染源不灭，它们就是不死的！”

“而你们的力量，终有耗尽之时。”

她摊开双手，做出一个看似真诚的姿态。

“投降吧，叶凡！我真的不想对你动手。”

“我继承了她的全部情感，我欣赏你，敬佩你的天赋。”

“你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潜力，有培养的价值。”

“投入深渊的怀抱，你将获得远比现在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永恒的生命。”

她的语气充满了诱.惑，眼神却冰冷如蛇。

“何必为了这些注定要毁灭的蝼蚁，搭上自己璀璨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