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跑了是什么意思？”

方茴一边收拾着杂物，一边好奇的问着一旁搬东西的徐文。

此时的众人，

已经住进了曾家村小学里面。

徐文放下手中的桌子，缓缓开口说道。

“跑了，可能是已经逃出了这个村子，也有可能...”

后面的话，徐闻没有说下去。

姜有财点燃一支烟，看着破旧教室，沉沉的开口道。

“也可能，是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方茴听闻，顿时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姜有财。

徐文缓缓点头，

“很有可能，他们的媳妇都是买来的。”

此时，

经过众人合力的收拾，一间教室已经初具教堂规模。

这里虽说是小学学堂，但地方却小的可怜，只有三间教室，还有一个院子。

其中一间教室，

用教室的破木桌拼成大床，铺上从村民那里买来的褥子，当做众人休息的地方。

一间用来储存东西和做饭。

最后一间，

则弄成教堂的模样。

虽然看上去很简陋，但眼下环境如此，也只能做到这幅模样。

一直忙到深夜，

众人这才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方茴住在靠墙的位置，一旁的帘子，将她和徐文隔开。

看着有些潮湿的天花板，方茴久久不能入眠。

一方面是因为白天的对话太过让她震惊，一个村子，竟然只剩下一些老头。

而这些老头的妻子，

竟然都是花钱买来的。

而这些女人，有的跑了，有的死了...

方茴知道，

跑了的只是少数，更多的，都是死了...

这个所谓的曾家村，上空似乎都弥漫着罪责的气息。

还有一方面，

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了。

在她的记忆中，

上一次睡这么硬的床，

还是在她小时候，被玫姨卖给陈莲厢后，那段如同地狱般的生活。

“老大...”

方茴的声音很小，似是不想打扰徐文睡觉，但她还是忍不住，只能小声的试探一下。

“嗯。”

徐文此时也没有睡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方茴侧过身，隔着窗帘，她能听到徐文的呼吸声。

“他们...为什么要买女人呢...”

方茴很难想象，这个村子里的男人，为什么都要买一些女人回来当老婆。

这个问题，

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徐文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解释道。

“原因有很多，而且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们华夏有五千年的历史，但在这历史长河中，有一个词，始终贯彻到近代史。”

方茴一只手放在侧脸之下，开口问道。

“什么词？”

“男尊女卑。”

徐文的声音不紧不慢，他不仅是在对方茴说，更是在自我思考。

“男尊女卑，重男轻女，导致女性地位低下，在日子艰难，人们都吃不饱饭的年代。”

“女性的生存率，不及男性的五分之一。”

“等男性成长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时，却又发现，村子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女性，去适配婚姻。”

“所以......”

方茴双眸动容，心底不由的悲伤起来。

“那他们为什么，不出去找老婆呢？”

这个问题，

上一世的时候，徐文同样问过人贩子。

回想起人贩子当时的解释，徐文眼底升起一种无助感。

他将人贩子的回答，告诉了方茴。

“因为穷，因为攀比。”

“攀比？”

方茴愣了愣神，徐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一个三十多岁都讨不下老婆的人，却花钱买了一个女性大学生当老婆。”

“在当初那个年代，一个村子里能出一个大学生，都是祖坟烧了高香，更别提，还娶了一个女大学生当老婆。”

“而且女大学生肤白貌美，生下来的孩子乖巧可爱。”

“他们甚至认为，和女大学生生下来的孩子...就能和她一样，考上大学。”

方茴听闻，喉咙仿佛被堵着一般，久久不能说话。

这些村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

那些被他们买来的女大学生...

是被他们从天堂，直接拖入了地狱。

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女大学生的死活。

他们只是把她们...

当成了生育工具，当成了炫耀资本，当成了可操控的玩物...

“在来的路上，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院子里，都有猪圈？”

方茴皱起眉头，缓缓点头。

“农村里养猪，这不是很正常吗？”

徐文冷哼一声，拳头不由的握紧起来。

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徐文看似漫不经心，一直在和董老头交谈。

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四周。

“你没有留意到，在大多数猪圈的墙皮上，都刻着一堆字。”

刻字？

“兴许，是那些村民，无聊的时候写的呢？”

徐文缓缓摇头。

“这里连小学都办不起来，那些村民...”

“又怎么会写字呢？”

方茴听闻，瞬间瞪大眼睛。

“那...那些字......”

她想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徐文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错，那些字...”

“就是被他们关在猪圈里的女大学生们，写的。”

方茴的声音开始颤抖。

“人...人怎么可以...住猪圈呢......”

“因为他们。”

徐文声音变的冰冷起来，目光凝视着天花板，冷声道。

“根本就没有把买来的女大学生，当人看啊......”

方茴一时被震惊的无以言表，声音如鲠在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文没有继续说话。

方茴理解的，还是不够深刻。

猪圈都是露天的，能明目张胆的，把女大学生关在猪圈里面。

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默认这种事情的发生。

甚至在他们认知里面，所有人都赞同，买来的媳妇，如果不听话的话，就给关进猪圈里面！

徐文没有说的是，

那些字迹，上面泛着黑色。

那是鲜血干涩后的颜色。

徐文侧过身，看着窗外的夜色。

此时窗外一片寂静，甚至安静的出奇，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可在几十年前，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夜色。

那些被拐来的少女，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躺在猪圈中，

那在深夜里绝望哀嚎声，

响彻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命比猪贱。

方茴眼角含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就不怕犯法被抓进去吗？”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过徐文。

“在所有人都不认法的世界里，律法于他们而言，就是...”

“笑话！”

......

PS：《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