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外，月色如水。

筱圆站在柔和的清辉下，仿佛一朵绽放的幽兰。

她平日里灵动的眉眼此刻低垂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紧张与局促。

见君鉴尘走出，她迅速恢复了正常，如往常一样大大跌跌地对其招手道。

“小师弟，你这一回来不是闭关就是闭关。”

“怎么？几十年不见小师姐，就疏远了？”

君鉴尘苦笑着摆手。

“我哪敢啊，这不是一听见你唤我就出来了吗。”

“那好，走，去我那喝酒，今天我们好好叙叙旧！”筱圆开心地说。

君鉴尘微微一愣，看着与之前略微有些不同的筱圆，便温和一笑：“好啊，正好我修炼得有些乏了，有劳小师姐了。”

......

很快，两人就在山下的石桌坐下。

筱圆取出酒坛，拍开封泥，一股清冽甘醇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她为君鉴尘斟满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月色、清风、酒香、对坐的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静谧。

“呵呵，小师姐，不如跟我说说这几十年你遇见了哪些趣事？”

君鉴尘连忙举起酒杯敬了对方。

“好啊！”

“我跟你说啊......”

......

起初，两人只是闲聊。

聊这80多年里各自的趣事，聊修炼的感悟。

酒过三巡，筱圆的话渐渐少了起来，眼神也愈发迷离，她望着君鉴尘，仿佛透过他在看许多曾经的往事。

“小师弟，你知道吗？”

她端着酒杯，声音带着一丝朦胧的醉意。

“分开的这几十年里......我很想你。”

“好想好想......”

君鉴尘心中一动，正色道：“是觉微不好，让小师姐挂心了。”

“不只是挂心！”

筱圆忽然提高了声音，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开口。

“小师弟！”

“我......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如同石破天惊，让君鉴尘瞬间僵住。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酒水荡漾出细微的涟漪。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

筱圆似乎豁出去了，脸颊变得通红，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也许是你在归墟度血救我的时候，也许是在大唐你舍命护我之时......也许是和你踏上旅程的每一刻......”

“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安心......”

她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有希冀，有羞涩，更有不顾一切的勇气，直直地望着君鉴尘，等待着他的回应。

......

君鉴尘沉默了。

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看不出情绪。

许久，他才缓缓放下酒杯，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筱圆。 “小师姐......”

“对不起。”

闻言，筱圆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

君鉴尘叹了口气，继续说。

“其实，在来方寸山前我已有一位道侣。她名百灵，与我生死与共，我绝不能负她。”

“我也一直视你为最重要的家人......”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筱圆眼中所有的火焰。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筱圆嘴唇微微颤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君鉴尘的话打断。

“对不起，小师姐......”

君鉴尘心中却也涌起一股酸涩。

与筱圆度过的种种，那些嬉笑，那些并肩作战，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无法欺骗自己，对这个古灵精怪又情深义重的小师姐，他并非全无触动。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筱圆究竟是出于何种感情。

所以，君鉴尘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我明白了。”

筱圆猛地站起身，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对不起......小师弟......是我唐突了，给你添堵了。”

说罢，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转身便跑，身影踉跄地融入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君鉴尘伸出手，最终却无力地垂下，只是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心中一阵烦闷。

......

“这臭小子，还不追？！”

山峰之上，妙慧仙姑咬牙切齿地说，素手捏的“嘎吱”作响，冷哼一声便准备朝山下冲去。

“哎，四师妹，算了，算了。”

“别人小师弟是有道侣的，我在金凤山还见过，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九智尊者连忙将其拉住。

“有道侣怎么了？！”

“在这三界四洲的强者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

妙慧仙姑抽回自己的手，反驳道。

“呃......”

九智尊主也是一阵语塞。

“你们就别掺和了......”

“这终究是他们两人的事，让他们静一静吧。”

大拙道君缓步走来，九智、妙慧见此才消停。

三人望着筱圆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

筱圆失魂落魄地跑出了方寸山。

她本就心思单纯，单相思多年被拒，让她无比痛心。

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了脚步。

激动的情绪让她脑海出现阵阵剧痛！

咔嚓！

在其脑海中，一段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冲开！

“这......这是？！”

那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城池，是遍地的尸体！

记忆中，她手持利剑，眼神空洞地刺穿一个个身影，这些人身上都留着与她同样的血！

记忆的最后，她亲自斩杀了父母，后者临死前那安然赴死的眼神让她无比心痛！

......

当初，菩提祖师巡查四方，在斯哈哩国发现了如行尸走肉般的筱圆，将她带回了方寸山，并把这段痛苦的记忆给尽数封印。

慢慢地，筱圆才恢复了正常。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这段记忆竟然破封而出！

“不！！！”

筱圆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尖叫，跪倒在地。

爱而不得的痛楚，被利用屠戮至亲的仇恨，对自身罪孽的愤怒，三种极端强烈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将她彻底淹没！

“啊！！！”

这股纯粹而磅礴的负面情绪能量，引出了浓烈的妄心朝她汇集！

呼~

一道身影从地上的阴影缓缓冒出。

“啧啧啧，好纯粹的爱念痴缠！虽痛犹烈，妙极妙极！” 一个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

正是在大唐与筱圆、君鉴尘有过短暂交锋的爱意妄心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