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作为大周的特产之一,是贯穿整个丝绸之路前前后后的硬通货。
无论海上陆上。
大食的商队每年前往泉州的大船,都要满载好几船的瓷器。
而建盏作为其中的黑瓷之中的顶选,自然也是畅销货。
似他们这般的小商队,一般都只能买到一些相对来说质量差一些的。
可就是这等残次品,在运送回大马士革后,每一个都能买到数个第纳尔的价格。
而似他们眼前这般完整的建盏,一只估价,恐怕能达到十个第纳尔的高价!
然而,现在这十个第纳尔就在他们眼前活生生破碎了。
“啪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驼峰地的寂静中。
伊卜拉欣、穆塔希尔、萨拉玛,乃至于后边那些提着箱子的力夫们,看着那飞溅的瓷片,全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从他们那抽搐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仿佛都被那挥舞的木棍狠狠抽中的不是那些茶盏,而是他们的心脏!
萨拉玛湛蓝的眼眸瞬间瞪大,瞳孔里倒映着地上散落的碎片,仿佛碎裂的不是陶土,而是星辰。
那些茶盏!
那些美得令人窒息的茶盏!
就在刚才,她的目光还贪婪地流连在那堆叠如小山般的建盏上,内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它们并非那些他们从大周带回去的那些传统建盏常见的深沉铁胎,釉色也绝非单一的兔毫、油滴或曜变。
那盏壁轻薄得近乎透明,迎着光竟能透出朦胧的晕影。
而且除了这外表,最令人心颤的,还得是那釉面上的金彩!
她哆嗦着手,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破碎的瓷片。
小心翼翼的把它拿到眼前,看着上面那明艳的金色光环,呼吸竟然又粗实重了几分!
这光环,好亮啊!好匀啊!
伸出手指,不顾会被割伤的可能,她轻轻的轻轻擦拭着这片碎片内描绘着金纹的地方。
无论怎么用力,那金色都死死的挂在上面。
抹不去,消不掉。
她的眸光又灼热了几分!
那绝非后期描绘上去的金粉,而是仿佛从釉层深处熔融、流淌而出的液态黄金!
它们不是呆板的线条,而是如同日冕迸发,又似熔金倾泻,在幽深如宇宙的玄色底釉上勾勒出恣意燃烧的火焰纹路。
每一道金边都闪耀着太阳碎片般纯粹而炽烈的光芒!
这绝非人间窑火能轻易烧出的凡品,更像是神明饮宴遗落人间的圣器!
她这边揪心也就算了,那边还有比她更揪心的。
一连串的大食语跟连珠炮一样泼洒出来。
“住手!安拉在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伊卜拉欣心痛得脸都扭曲了!
他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啊!
就这么,就这么被一个莽汉这般直接砸了?
而穆塔希尔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扑过去护住那些建盏,嘴里用波斯语飞快地诅咒着。
作为常年与瓷器打交道的商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碎裂的那几只盏,在君士坦丁堡或者巴格达能卖出怎样令人疯狂的天价!
但是仿佛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样,魁梧如铁塔的三斤半面无表情地继续抡下几棍子。
这薄脆的建盏本来就易碎,此时更别说是被棍子打了。
一瞬间,这仿佛世间珍品的宝贝,就被砸的稀碎,烂在了地上。
噼噼啪啪。
在几个人狰狞到想弄死他们的目光中,三斤半将所有的建盏都砸了个稀碎。
然后,他淡定的收回棍子。
看着几个人,瓮声瓮气地回答,他那个ai语气此时显得格外的平静。
甚至近乎残酷:
“主家让砸的。”
迎着几个人愤怒的目光,三斤半挠了挠手,把棍子往地上一戳。
“主家说,这些是次品,留着碍眼。俺只听主家的。”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在阳光下依旧闪烁着刺目金芒的碎片,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扫开一堆碍事的土坷垃。
嗯,在他眼里这些还真就是土坷垃。
他平时吃饭都是用盆或者直接上手,喝水用的也是瓢。
这种东西在他看来,真就是太碍事了。
“次品?碍眼?”
萨拉玛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脸庞写满了荒谬与痛惜,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心说这样的神物,竟被称作次品?
这大周神奇的张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的眼光又是高到了哪种程度?
或者说……
他拥有的珍宝,多到了何等地步?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与心痛弥漫之际,主帐厚重的布帘再次被掀开。
几个商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锦绣衣衫、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一只沉甸甸的木箱,费力地走了出来。
好漂亮的纹绣!
这是萨拉玛的想法。
好明亮的绸缎!
这是穆塔希尔的想法。
出来的人正是何书萱。
此时,她小脸一张小脸因为用力,正绷得紧紧的,对着三斤半脆生生地喊道:
“三斤半!公子说了,这一箱也……”
话未说完,她就猛地顿住了,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惊愕地看着眼前这群服饰奇异、高鼻深目、明显不是周人的陌生人。
显然,她完全没料到帐外会有这么多人。
更别说尤其是还有一群“胡人”!
“啊呀!”
惊吓之下,小姑娘手一抖,怀里本来沉重的的木箱“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你们是谁!来我商会这里做什么!”
何书萱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帐内的阴影里。
伸出手,搭进腰间的拉环,随时准备拉出腰间的哨子。
公子说了,这拉环只要拉出来,便会响彻方圆数百米,到时候人人都能听见。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本来就没盖上的箱盖自然被震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建盏互相碰撞,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哦!”
一声惊呼,伊卜拉欣看着那箱子里,堆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对建盏。
而其中一只边缘带着独特冰裂纹、内壁却流淌着最为浓烈金彩的建盏,似乎是借着惯性,此时正骨碌碌滚了出来。
不偏不倚,滑到了伊卜拉欣的脚边。
咕咚!
伊卜拉欣咽了口口水。
好,好美啊!
ps:有本事别睡,决战到天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