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玩意,就像是兜里的票子一样,欻欻的说没就没。
一眨眼的功夫,距离张永春出兵剿匪,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的功夫。
这几天张永春剿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福兰镇。
大家都知道,这位张虞候每日只要一出兵,就定然能将匪巢捣毁,然后在晚上带回来一伙灰头土脸的俘虏,顺便再镇墙上贴一张剿匪成功的告示。
而今日里,福兰镇那贴了七八块剿匪膏药的低矮土城门楼前,更是披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喧嚣与喜庆。
因为今天是张永春清缴最后一伙匪患的日子。
得知张将军即将彻底肃清匪患、凯旋归来的消息,镇子里几乎万人空巷。
男女老少,乡绅流民,全都挤在城门内外,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当然,其实真心实意出来看的也没多少人。
大部分还是被乡绅们动员来的。
毕竟箪食壶浆,万民相迎,这才是欢迎王师的礼仪嘛。
乡绅们很清楚,想巴结人家,必须把面子给足了。
终于,大家翘首以待中,地平线上出现了那支令人心安的靛蓝色洪流。
张永春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亮银铝合金盔甲,猩红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得胜归来的神祇。
反正他也不用亲自拼杀,反而显得格外干净。
他骑在那匹每隔三天一焗油的神骏黑马上,走在队伍最前列。
而在他马鞍旁,一个用石灰硝制过、狰狞可怖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悬挂在鞍钩上。
正是盘踞北山多年、凶名赫赫的“老鹞子”!
而在他身后,护商队员们依然是那样的甲胄鲜明,列队齐整。
虽然一个个的精神有些疲累,却也挡不住他们的兴奋。
再往后,就是一串垂头丧气、被精钢手铐连成一串的最后一批匪徒俘虏,约莫有二十几个人。
这支队伍的出现,就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福兰镇周边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匪寨,已被连根拔起!
眼见张永春越来越近了,几个乡绅们对视一眼,一挥手。
瞬间,几个带头的百姓瞬间带队欢呼起来。
“张将军威武!”
“将军神威啊!”
“福兰镇的大恩人啊!”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带头喊好这种事,汉朝就有了,也不新鲜。
别管是真是假,反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感激涕零的哭喊声、震天的锣鼓鞭炮声是汇聚在一起了。
许多老人甚至激动得跪倒在地,朝着张永春的方向叩拜。
也不知道能领多少鸡蛋。
而赵举人、李员外、王掌柜、赵掌柜等一众乡绅满面红光,挤在最前面。
他们知道,福兰镇的天彻底变了。
而眼前这位手握雄兵、恩威并重的张将军,就是这片新天!
此刻不攀附,更待何时?
卢时元也站在城门洞下,脸上堆满了热络到近乎谄媚的笑容。
但是仔细看,能看出来他还在努力掩饰着眼底深处那阴霾和焦躁。
卢时元都快急死了,心说广陵王的人怎么还没到,又不得不上前迎接张永春。
毕竟他现在是镇监,这种事情不出面不行。
眼见队伍快来了,他赶紧抢前几步,对着勒马停下的张永春深深一揖。
站起来,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激动地都哆嗦了。
“张虞候!张将军!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啊!
您为我福兰镇荡平群丑,扫清妖氛,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此乃不世之功!
本官…本官代全镇父老,谢过将军!
将军辛苦了!快请入城!
本官已在衙署略备薄酒,为将军及凯旋将士们接风洗尘,庆贺此不世之功!”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他不要咬牙的话,还真跟真的一样。
张永春端坐马上,墨镜后的目光落在卢时元那张热情洋溢的脸上。
带着一丝怜悯。
可怜的卢时元,你还不知道你一会要经历什么吧。
他咳嗽了一声,打开开关,声音透过小蜜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卢镇监盛情,诸位父老厚爱,张某愧不敢当!
匪首虽除,然张某心中仍有隐忧。
这山野辽阔,难免有漏网之鱼,些许残匪流寇隐匿山林,恐成后患…”
张永春这话说的极为谦逊。
卢时元听得是极为火大。
好啊,你张永春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还流寇,黑林子都被你灭了,还有什么流寇能比他还厉害!
心里虽然恨不得把张永春剥皮抽筋,可是卢时元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连连摆手,声音拔得更高,一时间都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诶!将军过虑了!
些许漏网之鱼,不过疥癣之疾,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将军雷霆扫穴,群匪授首,大局已定!
纵有一二宵小,也成不了气候!
将军与将士们连日征战,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至极!
这庆功酒,无论如何也得喝!
请将军莫要推辞,快请入城吧!”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既捧了张永春,又给“庆功宴”定了性,引得周围乡绅和部分百姓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将军辛苦了!”
“请将军入城!”
张永春似乎被卢时元的盛情和周围的民众打动,终于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弟兄们,入城!”
“得令!”
护商队员们齐声应喝,声震四野。
何铁柱等人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光荣过,好家伙,乡绅们出来迎接啊!
这是何等殊荣啊!
以往他们别说迎接,就连见人家的份都没有啊!
一个个都昂首挺胸起来,手里的刀都拿的更紧了。
百十来个人行进入城,张永春却拨转马头让队伍率先进城,自己则站在卢时元身边,举着人头。
卢时元见状一愣。
自古以来,大军入城,不都是将领带头吗?
这张永春是怎么回事?
“卢镇监,这欢呼之声极为悦耳,不介意张某多欣赏一会吧?”
就在这时,张永春嘿然一笑,目光中的骄傲让卢时元心中稍定。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这般就容易自傲上了。
卢时元脸上笑容更盛,侧身让开道路,嘴里热络道。
“有何不可?这本就是为虞候准备的迎礼。”
赵举人等乡绅也簇拥在一旁,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普天同庆、万众瞩目的时刻——
“呜——嗡——!”
一阵低沉、狂暴、如同猛兽咆哮般的引擎轰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官道侧翼的土坡方向猛然炸响!
这声音尖锐、陌生、充满了机械的暴力感,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欢呼和锣鼓!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响惊得一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官道旁扬起的尘土中,几道黑色的、造型怪异、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铁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