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借道生财?俺老李怎么听不明白?这财从哪生啊?咱们的货不还是那些货吗?”
李辉瞪着一双牛蛋大的眼睛,俩眼睛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而徐辉也凑近了些,细长的眼睛里满是闪烁的算计,声音压得低低的:
“是啊,兄长!
这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咱们这趟跑北地,风餐露宿,担惊受怕,总利润刨去成本开销,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两出头。
你这…你这直接分出去一半给那位将军,就为了搭个船?这…这划算吗?”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仿佛在拨弄着无形的算盘珠。
这玩意有个雅称叫算小账,这要是刘多在这,非得跟他掰头一下。
而马鸢邈看着眼前这两位结义兄弟,一个莽直,一个算计,却都没看透这其中的关窍。
他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市侩的精明,甚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人傻这玩意真要命啊!
“蠢!”
马鸢邈压低声音,手指往运河那边指了指。
“你们两个,眼光就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我问你,李老弟。”
他看向李卿。
“你这回贩的辽地肥羊,运回济南府,打算卖到哪里?卖什么价?”
李卿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
“自然是卖给城里的各大酒肆饭庄,还有那些书院学馆啊!
羊肉嘛,咱们济南府好点的馆子,出价也就二百文一斤顶天了!
那些学馆书院,能提的高些,一斤能到三百文,也便是顶天了,他们要的也稀罕些,不要肋条不要脊骨的。”
这年头大学馆背后都有人支持,自然是不缺钱。
而马鸢邈听着嘴角勾起一丝冷如梦龙的笑,又转向徐辉:
“徐老弟,你呢?
你这一船从北地带回来的裘绒、驼毛缎,若是在济南府出手,一匹能卖多少?”
徐辉捻着胡须,眯眼盘算道:
“眼看秋过便要入冬了,这裘绒厚实暖和,一匹五贯足钱。
而驼毛缎稀罕些,能卖到六贯。
若是遇到大户人家年节采买,或许还能再高点,但也就那样了。”
“也就那样了?”
马鸢邈猛地一拍桌子,把徐辉和李卿都吓了一跳。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你们两个榆木疙瘩!就知道盯着济南府那点小钱!”
他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老太太看见了野生瓶子一样的贪婪光芒。
一拉两个人的胳膊:
“我告诉你们!
这同样的辽地肥羊,在东京开封府,那些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云集的地方,一斤能卖到六七百文!
若是选那最肥美的羔羊腿肉、里脊肉,送到相国寺旁那些顶级的酒楼里,八百文、一贯钱都有人抢着要!”
他顿了顿,看着李卿瞬间瞪圆的眼睛。
马鸢邈又转向已经呼吸急促起来的徐辉,继续道:
“徐老弟,你那裘绒在济南府卖,便是死了,也就是五贯六贯。
可在开封城东的绸缎庄里,一匹裘绒少于十二贯,你连店门都别想进!
而那驼毛缎?十五贯都算平常!
若是花色时新、料子厚实,碰上宫里采办或者哪位相公府上要货,二十贯也未必打得住!”
他环视着已经被这巨大差价惊得目瞪口呆的两人,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翻番!何止是翻番!
咱们手里的这点财货,只要运进了东京城,价钱就能打着滚儿地往上翻!
五百两?那点茶水钱算个屁!
到时候咱们赚的,是十倍、百倍于五百两的大钱!”
徐辉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快速捻动起来,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
而李卿更是呼吸粗 重,拳头紧握,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可是…”
徐辉终究谨慎些,想到了关键。
“马兄!东京是好,可咱们没有去东京的路引啊!”
重农抑商是历代华夏的基本国策,大周也不例外。
法律规定商人不持路引,不得带大宗物品出入。
他们只有到山东的路引。
“贸然过去,被巡检司、税卡的人查到,别说货了,人都得搭进去!
那开封府,是咱们这种小商贩想进就能进的?”
“所以啊,富贵险中求!!”
马鸢邈猛地一击掌,眼中精 光四射,带着一种抓住机遇的亢奋。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求那位张将军!
为什么肯出五百两买这个‘方便’!”
他指着门口张永春离开的方向,声音带着无比的笃定和一丝敬畏:
“捧日军,押送的又是供给天家的漕粮!
走的还是官家的漕运水道!
这沿途所有的关卡、税所、巡检司,谁敢拦?谁敢查?
跟着他的船队,咱们那艘小船,就能像他船队里的附庸小船一样,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还能蹭着打着官家的旗号,大摇大摆地进开封府!”
马鸢邈的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笑容:
“神不知,鬼不觉!
咱们的货,就能安安稳稳地运进东京城!
到时候,往那繁华地界一出手……
嘿嘿,两位兄弟,你们说,这五百两花得值不值?
这‘借’来的官道,是不是一条金光闪闪的生财之道?!”
李卿和徐辉彻底被震住了。巨大的利益前景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们原本狭隘的认知。
他们对于做生意的概念还停留在低买高卖的倒爷概念中,马鸢邈这种操作对他们来说太超前了。
这年头花钱买路这种事,得是有点脑子的人才能想到的。
“值!太他妈值了!”
李卿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之前的肉疼烟消云散。
“兄长!高!实在是高啊!俺老李服了!彻底服了!”
徐辉也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半点疑虑,只剩下对暴利的渴望和对马鸢邈的佩服:
“兄长深谋远虑,小弟……小弟五体投地!此计大妙!大妙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银钱滚滚而来,自己被砸在铜钱底下的景象。
马鸢邈看着两位兄弟激动难抑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摆了摆手。
“只是我身上钱财有些不够...”
李辉和徐卿赶紧摆手。
“无妨无妨,我二人尚有些余财,便将这五百两出了就是!”
现在更大的利益出现了,他俩都激动得很。
而这利益是马鸢邈带他们发现的,他们自然也要巴结巴结马鸢邈。
而马鸢邈也低头一笑。
“既然如此,二位兄弟还请速速去整理船务,咱们下午便要出发。”
两个人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而马鸢邈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一沉。
借路子确实是不假。
但是,他更重要的,是要借着这两兄弟的钱,和张永春搭上线!
二十岁不到,便独自押粮,还敢带着女婢出来吃喝的虞候。
这不是哪家的衙内,他把脑袋都摘下来当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