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致远、杨旭、张翔瑜领着将信将疑的陆淮,再次来到了外城那间名声奇特的“清润宝阁”。
而今日的宝阁依旧热闹,虽然一百贯钱已经被领走了,但是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习惯,有不少人在桌案前沉浸于“斗三国”的搏戏之中。
而且张永春的一百贯悬赏还没有结束,反而因为有一个成功领走了钱的,导致后续前来闯关的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搏戏场地,陆淮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真的是能写出那样奇书之人所呆的地方么?
而四人刚一进门,那位机灵的小厮便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毕竟这四个人里有仨人是熟脸几乎天天来不说,东家更是吩咐下去过。
因此它的笑容比往日更加热情恭敬:
“四位先生来了!
我家东家早已吩咐过,若是四位先生驾临,务必请您几位到内堂奉茶。
东家已等候多时了。”
四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动,暗忖这掌柜的果然不是寻常商人,竟能料到他们会再来。
而小厮赶紧躬身引路,带着他们穿过喧闹的前厅,来到一处更为雅致清净的内室。
而内室之中,张永春早已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对着四人拱手行礼:
“晚辈张永春,见过四位学士。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他态度谦逊,执的是晚辈见师长之礼,看的几个人微微点头,心说这年轻人还是挺懂礼节的。
而安致远、杨旭、张翔瑜也还礼,连道:
“张东家客气了。”
“是啊是啊。”
“我等冒昧来访,叨扰了。”
就连一向持重的陆淮,见对方礼数周到,也微微拱手还了一礼。
但目光中仍带着审视与好奇,打量着这位神秘的店主。
毕竟他觉得能写出那样一阕词的人,应该是才情高昂的中年人,才能有那般感悟。
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年轻。
而寒暄落座后,安致远作为代表,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张东家,实不相瞒,我等今日冒昧前来,是为了您日前所赠的那部《三国演义》。
此书内容…嗯…颇为新颖引人,只是我等所得书册,似乎仅有前几回内容,读到关键处便戛然而止,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不知…不知东家此处,可有后续章节?”
张永春闻言,脸上露出早已料到的笑容。
他专门断更,就是引这帮人来的。
点了点头,张永春开口道:
“原来四位先生是为《三国》后续而来。
后续章节,晚辈这里自然是有的。”
四人一听,眼中顿时露出喜色。然而,张永春话锋一转,接着道:
“不过…在将后续书稿奉上之前,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得四位先生相助。”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店主有何事需要他们帮忙。
安致远谨慎地道:
“东家请讲,若是我等力所能及之事,自当斟酌。”
但是心里却对张永春的好感下降了好几分。
这等挟恩图报之人,实在是不值得深交。
而张永春神色变得郑重了些,开口道:
“晚辈久闻太学山长郭公,乃当世大儒,德高望重,学问渊博。
晚辈心中仰慕已久,渴望能得见一面,聆听教诲。
不知四位先生,可否能为晚辈引荐一番?”
“什么?欲见山长?!”
四人闻言,几乎同时脸色一变,齐齐出言拒绝。
杨旭性子最直,立刻摇头道:
“不可不可!
张东家,非是我等不愿相助。
实在是山长身份尊贵,乃朝廷从四品大员,更是士林领袖,平日里除了陛下召见和经筵讲学,极少见客。
我等虽在太学任职,但也只是普通讲师、博士,人微言轻,岂有资格擅自为商贾之人引荐山长?
此事万万不可!”
而安致远也委婉补充道:
“是啊,张东家。
山长公务繁忙,且最重规矩体统。
若无正当名目,我等实在难以开口。
还请东家见谅。”
陆淮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赞同之意,觉得这个请求确实有些唐突和逾越。
士农工商,四者差距天差地别一样,你一个开赌场的还想见清华大学校长,开玩笑呢?
而面对四人的一致拒绝,张永春却并未露出失望或不满的神色,反而微微一笑,从容道:
“四位先生请稍安勿躁,且听晚辈一言。
晚辈并非那等不知礼数、企图幸进的钻营之徒。”
他说着站起身,从身旁的何诗菱手中接过一份看起来颇为正式的信函,双手递到安致远面前:
“晚辈此次前来汴京,并非毫无根底。
此乃卫州书院叶山长的亲笔荐书。
叶山长与贵学山长徐公乃是同年进士,颇有交情。
信中已说明晚辈的来意,并恳请郭公能拨冗一见。”
而安致远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函,与其他三人一同仔细验看。
只见信笺是卫州书院的专用纸张,印鉴清晰,笔迹也确是当代书法大家、卫州书院山叶肆的风格。
信函内容措辞恳切,正式推荐“张永春”其人前往拜谒郭山长,商讨“文教雅事”。
而验明了荐书真伪,四人的态度顿时大为缓和,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和歉意。
杨旭率先拱手道:
“原来张东家早有准备,竟持有山长的荐书!
是我等失礼了,先前多有误会,还望东家勿怪。”
安致远也道:
“既有叶山长荐书,此事便好办多了。
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永春笑着摆摆手:
“四位先生谨慎行事,乃是正理,何错之有?
只是晚辈初来乍到,不知山长近日何时有暇,又该如何投递名帖才不算失礼。
四位先生久在太学,想必对此甚是清楚,故而才想请四位先生行个方便,指点一二,或能代为通传一声。”
这招林冲下书的办法,实际上算是一招绝户计。
你说我没有身份你们不能帮忙引荐,现在我有了,你们就没法拒绝了吧。
而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目光最后都落在了杨旭身上。
杨旭与山长身边的掌书记较为熟稔,消息也更灵通些。
杨旭沉吟片刻,道:
“山长近几日似乎都在院内处理公务,并未外出。
既然张东家持有叶山长的亲笔荐书,按礼制,可先备好名帖与荐书,送至山长公廨的掌书记处登记候见。
通常一两日内,山长得空便会安排接见。”
张永春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立刻起身,对着四人郑重一揖:
“如此,便有劳四位先生费心,代为通传或指引门路了!
晚辈感激不尽!”
说罢,他不再犹豫,对何诗菱点了点头。
何诗菱立刻从内室捧出几个崭新的锦缎书匣,恭敬地放在四人面前的茶几上。
张永春道:
“此乃《三国演义》第五回至第十五回的内容。
不瞒四位先生,此书乃晚辈闲暇时试作,尚未完稿,目前也只写就到此。
文笔粗疏,内容也多有不稽之处,权当消遣,还请四位先生闲暇时斧正一二,多多指教。”
好东西别一次性丢出来,正好整个连载卡卡人的口味。
而四人看着那精美的书匣,听着张永春竟说此书是他“试作”,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家伙,此人不仅能弄出“斗三国”这等奇巧搏戏,竟还能写出如此引人入胜的“演义”小说?
他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若是用在正地方,那岂不是宰辅之才么!
但此刻,拿到后续章节的迫切心情压倒了一切。
四人也顾不上深究,纷纷起身道谢,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匣,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张东家太谦逊了!”
“我等定当细细拜读!”
“引荐之事,包在我等身上!”
寒暄几句后,四人便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新的十章内容之上。
而张永春亲自将四人送至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计划,正在一步步顺利推进。
这三国演义,只是他的敲门砖而已。
他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我要在这汴京城内,织一张扑天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