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这种东西,在汉代以前,其实都被视为不详,乃是玉中的下品。
毕竟这玩意是黑的,古人配玉都讲究配白的,主打一个君子无暇。
但是自从五正色的说法逐渐深入民间开始,墨玉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
慢慢的,色泽纯正的墨玉也开始被搬上大雅之堂,跟朱砂雄黄羊脂青金成为五色正石。
而此时的海丰钱庄内,李东涯面色沉静地看着小厮小心翼翼放在红木桌案上的那只净瓶。
这瓶身黝黑不说,还隐隐透着一股深邃的光泽。
而且触手冰凉细腻,造型古朴简约,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这……当真是存了二百两黄金,他们就给了这个东西?”
李东涯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瓶身,再次确认道。
二百两黄金,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换回这么个物件,让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光这个瓶子,如果是墨玉所制,那么他可能都得值个数百贯了。
一旁的小厮连忙躬身,语气肯定的跟看见了自己衣柜里钻出来了王叔叔一样:
“回爷的话,千真万确!
小的亲眼看着他们从后面库房搬出来的,那伙计还说,这是专门为您这样的大客户备下的‘一点心意’。
因此小的不敢耽搁,赶紧就给您送回来了。”
李东涯眉头微蹙,沉吟片刻。
他见过的宝贝虽然多,但是难免有走眼的时候。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思考了一下,他吩咐道:“去,把东阁的匡师傅请来。”
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的老者走了进来。
钱庄在古代除了要给汇兑金银之外,还承担了一部分珠宝行的职责。
也要负责勘探送金银前来之人的金银成色。
而这位老者便是海丰钱庄重金聘请的鉴宝师傅,眼光毒辣,经验老道。
一看就是在后世能开个直播大喊宝友就有大佬库库打钱的的那种。
“东家,您找我?”
匡师傅进来,礼貌地拱手道。
李东涯指了指桌上的墨色净瓶:
“匡师傅,误您休业,给掌掌眼。
您给瞧瞧,这东西,到底是何材质?
我以为此物是墨玉所制,却不知道价格几何,还请您给估价则个。”
匡师傅道了声“好说”,便走上前去。
他并未立刻拿起净瓶,而是先围着桌子缓缓踱了半步,从不同角度仔细观察着瓶身的色泽与光晕。
然后,他才伸出干枯但稳定的吊线都不哆嗦的一双手,将净瓶轻轻捧起。
对着窗户外的光仔细端详,又手指细细摩 挲着瓶身的每一寸曲线,甚至凑近轻轻嗅了一下。
片刻之后,匡师傅缓缓将净瓶放回桌面,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东家,此言差矣。以老朽看来,此物绝非墨玉。”
“不是墨玉?”
李东涯微微一惊,在他看来,这和他接触过的墨玉似乎没啥区别……
“可这触手冰凉温润,色泽黝黑透亮……”
匡师傅打断他的抢白,解释道:
“东家,墨玉触手确是冰凉,但其质感更显沉凝石性,绝无这般滑不留手、腻如凝脂之感。
您再细看这光泽,虽黑却透,内中毫无石纹杂质,反而隐隐有一种熔炼流转之意。
此物,分明是琉璃所制!
而且是烧制得极为纯净、掺了特殊矿料的上等黑琉璃!”
“琉璃?”
李东涯愕然。
琉璃虽也算珍贵,但比起墨玉,价值可谓天差地别。
托通商口岸的福,大周的琉璃买卖虽然也很暴利,但是这样的一个瓶子,最多也就是几十贯就能买到。
“若只是琉璃净瓶,即便做工精湛,如此大小,市价也不过数十贯顶天了吧?
岂能抵得二百两黄金之礼?”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戏弄的恼怒,随后迅速冷静下来,转为了兴奋。
既然那家钱庄敢这么逗 弄人,看来这家伙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然而听到了他的话,匡师傅却再次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东家莫急。
若只是寻常琉璃酒瓶,自然不值。
但此瓶,却极不寻常。”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净瓶翻转过来,指着瓶底某处:“东家,您请看这里。”
李东涯凑近细看,只见在瓶底中心,竟有两个极其清晰、线条流畅的楷体小字。
那两个字仿佛与瓶身浑然天成,绝非后期雕刻或粘贴上去。
“青……岛?”
李东涯将这两个字读了出来,脸上满是疑惑。
“此乃何意?
是制作此匠人的名讳?或是某个地名?
从未听闻有此字号或地名。”
匡师傅抚须沉吟,也摇了摇头:
“老朽亦不知其确切含义。
或许是某位隐世匠人的独特款识,又或许是指产出此物之地,乃某一处名为‘青岛’的海外仙岛?
一切皆有可能。”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手指重点点着那两个字。
“但东家,关键不在此二字含义,而在于其工艺!
您仔细看,这字迹绝非后期雕琢镶嵌,而是在琉璃熔融铸成型之时,便已完美融入其中,与瓶身不分彼此,光泽质感毫无二致!
这等工艺,神乎其技,老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匡师傅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此瓶材质虽非金玉,但就凭这绝世无双的烧铸技艺,这神秘莫测的落款,它便绝非俗物!
其价值……已难以用寻常市价估量。
若遇识货之人,或嗜好奇珍异宝的收藏家,其价……恐怕远超数千贯亦未可知!”
“这等工艺,堪称世之奇珍!”
李东涯听完匡师傅这一席话,脸上的恼怒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惊疑和凝重。
他再次看向那只黝黑的净瓶,目光变得完全不同。
这万古钱庄的东家,出手竟如此诡异莫测?
用这等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奇物”作为回礼,他究竟是想示好,是想炫耀,还是……另有深意?
那“青岛”二字,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李东涯挥了挥手,让匡师傅和小厮先退下。
他独自一人坐在雅室内,对着那尊墨色净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对面那家新开的钱庄,在他心中变得愈发迷雾重重。
这家到底想干什么呢?
“当然是干大事!”
张永春一边扒拉着老娘做的蛋炒饭,一遍含糊不清道。
“娘,你那边印钱的速度可得加快速度啊,你可是我的亲妈,不能看着你好大儿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