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饷了?!”
听到这个消息,吓得王河手里的鸡翅膀差点掉地上。
一旁的许力也猛地抬起头,嘴里的酒都忘了咽下去,两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报信的小兵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那精细的脖子好像一使劲就能把脑袋点掉:
“千真万确!三位头儿!
我亲眼所见,海丰钱行的刘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抬着箱子来的,就在点兵场那边支上桌子了!
说是等钱到了,咱们即刻就发!”
王河和许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和急切。
厢军的饷银虽然不如那上六军的军爷高,可是数目也算可观,要说起来反而比正常的禁军还高。
毕竟厢军这东西,是五代时期就已经成型的制度。
厢军虽然不是正经军队,但是因为平常干活的事情多,所以饷银反而很可观。
当然,可观归可观,但是参加过学校实习和劳务派遣的都知道。
一个月说是月工资一万的外派工,到手最多不过三千。
人家一个月五千的正式工,到手却肯定是五千。
禁军可从来都是实饷,一分都不会克扣的。
但是他们这说扣了三年就扣了三年,一分都没发。
因此,听说发钱了,一时间俩人都觉得不真实。
许力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起嘴里叼着鸡骨头的王河,转头冲着蔡小达喊道:
“蔡头儿!还等什么?快走啊!”
蔡小达却比他们冷静些,他按住许力的手:
“你们先去占个好位置!
我得赶紧回营房叫我那班兄弟去!
这等好事,不能落了他们!”
说完,不等王河二人回应,蔡小达一猫腰,急匆匆地钻出了军厢,身影很快消失在营房之间。
王河和许力看着蔡小达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王河长叹一口气,有些惭愧地摇摇头:
“唉……怪不得人家蔡头儿能入得了张贵人的眼,这为人处世……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手底下的兄弟啊。”
许力也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是啊,咱俩光顾着自己高兴了……这点上,咱不如他。”
随后两人不敢再耽搁,整理了一下衣服,赶紧朝点兵场走去。
俩人快到地方时,只见原本空旷的点兵场一角已经排起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七八个虞候模样的军官都聚在队伍前头,互相打着招呼,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而后面是黑压压一片翘首以盼的厢军士兵,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躁动的蜜蜂。
守在队伍入口处的两个厢军士兵,一眼就看到了王河和许力,尤其是注意到了他们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和嘴角没擦干净的油光,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羡慕。
这年头,嘴角有油花就能说明一件事,咱兜里阔!
尤其是他们这些平时只能吃些烂菜汤,硬面蒸饼之类的厢军。
见到人家吃肉,心里能不羡慕吗。
一个士兵陪着笑脸恭维道:
“王头儿,许头儿,您二位这是刚吃完酒回来?真滋润啊!”
王河心情正好,顺势吹起了牛:
“嗨!别提了!
还不是你们蔡头儿,非拉着我俩去喝两盅,拽着脖子请客,推都推不掉!”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引得附近几个虞候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些羡慕和嫉妒。
毕竟大家都知道最近这些时日蔡小达飞黄腾达了,跟着万古钱庄的张老爷,连带着手底下的那几十个兵都富裕起来了,吃的饱饱的。
许力没像往常一样戳穿王河的吹嘘,反而急切地问守门的士兵:
“兄弟,这里面可真是发饷吗?
没听错?”
那士兵赶紧点头:
“没错没错!许头儿,就是发饷!
海丰钱行的刘掌柜亲口说的!”
“太好了!”
许力兴奋地一拍大腿,兴奋之余,还顺手把刚才打包带来的、只剩下大半只鸡身和些许碎肉的荷叶包塞到那士兵手里。
“赏你们了!分着吃!”
那士兵接过荷叶包,入手沉甸甸,还有余温。
他迫不及待地掀开一角,只见里面是半只除了腿和翅膀被撕掉,其余部分完好的烧鸡腔子,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这只鸡刚才俩人就扯了两个鸡腿一个鸡翅吃,大周的烧鸡都是大鸡,一个熟了后也足有三四斤。
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用白条鸡和西装鸡做烧鸡的传统,拎着颇有分量。
他和他旁边的同伴眼睛都直了,连声道谢,也顾不得看门了。
把盘的都包浆了的枪杆往咯吱窝里一夹,俩人当场就你撕一块我扯一条地狼吞虎咽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烧鸡都是能引人注目的。
“哎哎,你特娘的!那块胸脯是老子的!”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抢的样子,引得排队的士兵们纷纷侧目,口水直流。
他们上回见到荤腥,还是手指头破了自己嗦了两口。
现在看别人吃鸡,心里忍不住啊。
而王河和许力俩人赶紧挤 进队伍前头,和其他相熟的虞候们打着招呼。
互相打着哈哈,气氛热烈。
身后的士兵们更是议论纷纷,声音嘈杂。
一个厢军一脸期许的搓了把脸。
“老天开眼啊!总算发饷了!这拖欠了得有三四年了吧?”
旁边的年轻厢军擤了一把鼻涕,随后抹在自己的鞋底子上,在地上剁了两脚。
“可不是嘛!俺算着,怎么也得有七十贯了!”
旁边的人闻言顿时哼了一声,乜斜着眼睛看着他,啐了一口。
“七十贯?你做梦呢!
扣掉前些日子发下来顶账的那些喂牲口的烂米烂面,能剩下三十四贯顶天了!”
厢军是有饷没粮的,因此他们发下来的米粮,也会被充在军饷里面。
“我算过了,上面一共拖了咱们三年零四个月的饷,每个月就算给咱们发下来的粮食,全收拾干净了,最起码也得有个二十几贯”
一旁一个外号叫“小算盘”的瘦小士兵大声反驳,他显然早就算过这笔账了。
桌子后面,账房先生旁边的心腹小厮听着这群厢军们兴致勃勃的议论着,心里冷笑。
好啊,你们越开心,等会发饷的时候就越失望。
张永春,我看你怎么受得了这帮厢军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