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蓟州七镇中比较小的赤城县,虽然名字听着和某个岛国的地方差不多,但是却是正儿八经的华夏城镇。
而里面自然也少不了杀猪卖肉的屠户。
此时,一家挂着油腻布幌的肉铺内,血腥气与油脂味混杂这猪骚味。
年近三十却老的像是四十岁的谷二佝偻着腰,对着柜台后面那个腆着大肚子、满脸油光的肥屠户,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恳求:
“老哥,行行好。
您看看……俺这剔肉的手艺,是祖传的,在平原县也是数得着的。
你用了俺,保管又快又干净,不糟践一点好肉……”
而那肥屠户眯着一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眼睛,嘿嘿笑了两声,伸出一只沾满油渍的大手,随意地拍了拍谷二的肩膀,力道不轻:
“好不好,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说着,他随手从案板上拿起一把后边用麻绳拴在桌上的厚重切肉刀,递给谷二。
“你去,把那半扇猪给我卸了,骨头是骨头,肉是肉,让俺也开开眼。”
说着,他冲旁边几个正在搬弄下水、看起来是他徒弟的年轻汉子嚷道:
“都他娘的停停手!
瞪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学学人家正经手艺人是咋干活的!
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出死力气!”
而谷二心里苦笑,知道这是考较,也是下马威。
他赶紧应了一声,接过那沉甸甸的屠刀,入手冰凉。
刀一入手,他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
走到铺在案子前的一扇肥猪前,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
手腕一抖,刀光闪过。
谷二下刀精准而流畅,顺着骨骼关节的缝隙游走。
剔、割、削、劈,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伴随着骨肉分离时发出的“嗤嗤”声,仿佛让他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而肥厚的猪肉被整齐地片下,露出干净的骨架,整个过程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碎肉掉下。
这也是古代和现代的区别,现代肉贱排骨贵,因此恨不得给你多带些肉。
而古代骨头贱,因此割的越干净越好。
而那肥屠户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不断点头,嘴里“啧啧”有声:
“看见没?看见没!
你们这群蠢货!看看人家的刀法!
这力道,这准头!这才叫手艺!
你们要是能学到十之一二,老子也算没白费粮食养着你们!”
谷二听着夸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越来越沉。
他知道,越是展示真本事,对方压价可能就越狠。
终于,一扇猪被他利落地分解完毕,猪肉、排骨、蹄髈分门别类放好。
他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向肥屠户:
“老爷,您看……还成吗?”
肥屠户踱步过来,看了看分解好的猪肉,满意地点点头:
“嗯,猪剔得不错,是把手。”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指着墙角挂着的那半扇剥了皮、肉 色深红的小驴。
“可光会剔猪不算本事。那边有半扇驴,你且给我拆了瞧瞧。
驴肉紧,筋骨也怪,你要是也能拆得利索,俺这店里,就给你留个位置。”
谷二心里暗骂这肥屠户刁难,驴确实比猪难拆得多,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道:
“驴……我也会,自小学的手艺,老爷放心。”
说着,他走到那半扇驴肉前,再次运刀。
这次他更加小心,刀刃在紧实的肌肉和坚韧的筋膜间游走。
虽然速度虽比剔猪时慢了些,但依旧稳健精准,也将驴肉按部位一一分解开来。
而待他再次完工,额头已见汗珠。肥屠户拍着手走过来,脸上笑容更盛,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商人的算计:
“好啊!兄弟真是好手艺!好快的刀!是个人才!”
谷二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听肥屠户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兄弟你就留在俺这店里,当个烧汤、炊火、打扫的二汉如何?
俺每日管你两顿例食,饿不着你。
至于这肉案上的活计嘛……平时不用你,若是赶上忙时,或者俺那几个蠢徒弟忙不过来,你再搭把手,怎么样?”
谷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肥屠户:
“老板!我……我这般手艺,剔猪拆驴都不在话下,您……您就只让我做个烧火的二汉?
这……这工钱……”
二汉就是杂工,负责烧火打扫卫生,是没有工钱拿的。
甚至,连杀猪的杂碎和蹄子都分不到。
但是这肥屠户的话,却明显是想让他干掌刀的活啊!
肥屠户脸色骤然一沉,刚才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宛如霸气小一一样的鄙夷和威胁,声音也冷了下来:
“哼!你个外乡来的流徙,别给脸不要脸!
俺这赤城镇上,多少本分百姓挤破头想学个剔肉杀猪的手艺,俺都看不上!
用你,是看你可怜,也确实有点真本事,赏你口饭吃!”
“你若是愿意,就在身契上画押,给俺干满十年!要是不愿意……”
他冷哼一声,朝门外啐了一口。
“就赶紧给老子撅着皮炎子撒出去!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谷二浑身都在发抖。
十年!这几乎是要把他一辈子捆死在这里!
他想扭头就走,可一想到家里饿得面黄肌瘦的儿子,还有病恹恹的媳妇,那点骨气瞬间被现实碾得粉碎。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牙齿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颤抖着就要答应。
“签不得!哥哥!这契签不得啊!”
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焦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肉铺门口响起!
谷二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材壮实、风尘仆仆的汉子大步冲了进来。
来人他也认识,正是他在平原县时的好友,棍夫陶虎!
陶虎一把按住谷二就要按向契书的手,力气大得惊人,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声音洪亮:
“不可啊哥哥!千万别画押!俺已寻到活路了!天大的活路!”
他紧紧抓着谷二的手臂,眼神灼灼,
“从此以后,兄长,你,还有嫂子和侄儿,都活得了!再不用受这腌臜气!”
“跟俺走,跟俺北上!
那福兰镇,自有哥哥的道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