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兰镇入口处,新设的告示栏前围了不少人。
捧日军的士卒何铁柱挤在人群里,伸着脖子,努力辨认着告示上密密麻麻的字。
然而,就算他如今在夜校已经算是认字能认到一百个的豪杰,可看了半天告示还是挠头。
只好拉住正好经过的杜奎:
“小杜先生!小杜先生!
劳您驾,给瞧瞧,这上面真写着……今晚要给俺们发饷?”
杜奎如今在镇上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先生”了,而且因为在夜校教授大家伙识字,也算是熟脸。
因此大家有个什么事情都愿意找杜奎帮忙认识认识。
而他停下脚步,笑着看向告示,肯定地点点头:
“何大哥,千真万确!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兹定于今晚戌时,于镇口校场,发放捧日军本月饷银’。
这后面还盖着将军府鲜红的大印呢,做不得假!”
他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朝着周围聚过来的士卒们拱了拱手,语气带着祝贺:
“诸位捧日军的将士,杜奎在这里先给诸位道喜了!
咱们将军素来体恤麾下,此次发放饷银,定然丰厚,诸位的好日子,这就要来了!”
毕竟这种事,他是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舔了舔嘴角,豆奶的香味还残留在哪里。
嗯,张永春回来之后,就开始逐渐的将唐大腚省下来的福利开始往外发放。
而这一放,顿时让大家感受到了将军的恩情。
将军回来了,好日子就有了!
而站在何铁柱旁边的何白豆闻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何白牛,脸上带着点憨憨的困惑,低声问道:
“白牛哥,将军……将军还给咱们发饷银呢?
咱们还有饷银呢?
每日管这么瓷实的饭食,旬日还能见着荤腥,冬天有厚衣裳,夏天有单衣,这……这待遇够厚的了,咋还另外给钱?”
毕竟别说是他们,就连福兰镇的镇军和街巡,几乎都看不到这俩字。
平日里给你一口饭吃就行了,哪来的饷银。
要是发给你们了,官老爷们吃什么。
而他这话被旁边牵着马路过、腿脚有些不便的李拐儿听见了。
李拐儿虽然因为腿伤被安排了看守马匹的轻省活儿,但性子经过了这么些日子,早就恢复了活泛,闻言立刻嚷嚷道:
“嘿!何白豆!你小子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要是觉得饷银烫手,不要正好!都给俺老拐!
俺正缺钱缺得紧呢!”
何白豆一听,赶紧护住自己的胸口,好像饷银已经发到手了一样:
“去去去!谁说不要了!
你个老瘸子,要那么多钱干啥?
留着下崽儿啊?”
李拐儿把脖子一梗,不服气道:
“瘸子咋了?
俺李拐儿就是瘸了这条腿,也不耽误俺讨婆娘、生娃娃!
等俺有了钱,讨了婆娘生了娃,就天天抱着俺家胖小子去你家门口撒一泡热乎的,臊死你!”
他这混不吝的话顿时引得周围看告示的、路过的士卒们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这时,一司队正何木生走了过来。
穿着大衣的何木生眼见手下弟兄们围在这里说笑,便板起脸,故作严肃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聚着了!
该干嘛干嘛去!
将军既然有令,今晚发饷,都回去把自己收拾利索点,别晚上灰头土脸的,丢了咱捧日军的脸面!”
站在人群里的木老三,就是那个原本是山民、诨号“三木头”的汉子,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
“何队正,那……那将军可说没说,俺们这回,具体能分到多少饷钱啊?”
他眼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实在和期盼,毕竟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而何木生把眼一瞪,骂道:
“你这木头疙瘩果然是实心的脑子!
这等机密大事,我一个小小的队正上哪儿知道去?
快去准备!
该分多少,晚上自然见分晓!都散了散了!”
士卒们虽然心里猫抓似的痒痒,但见队正发话,也都嘻嘻哈哈地应着,三三两两地散去。
毕竟何木生的地位在这摆着,大家都知道这是张永春的三分之一个岳父。
士兵们回到了岗位上,该巡街的训诫,该操练的操练。
然而,“将军今晚要在镇口当众给捧日军发饷”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福兰镇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镇东头一个卖豆腐的老头,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神秘兮兮地对旁边卖炊饼的摊主说道:
“哎,老哥,听说了吗?
张大将军今晚要在镇口,给手底下那些兵爷发饷银了!”
那卖炊饼的忙着揉面,头也不抬:
“发饷就发饷呗,那是军国大事,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有啥关系?
你还是赶紧拿着你的剩豆腐回家炖干菜去吧!”
卖豆腐的老头一听,把豆腐刀往案板上一剁,提高了嗓门:
“嘿!跟你说有事就是有事!
你这人,真是不通风信!”
说着,他凑了凑,顺便伸手从蒸笼里面捞出一个黄里透着灰的炊饼,一口咬了下去,含糊不清道:
“将军府都放出话了,今晚发饷,不光当兵的去。
就连咱们老百姓,只要愿意,也能去镇口校场旁边看着!”
“啥?让咱们也去看?”
卖炊饼的这下愣住了,停下了揉面的手,连他吃了自己一个炊饼的事情都忘了。
一张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兵的发饷,历来不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吗?
还能让外人看?”
“那还有假?”
卖豆腐的老头得意地嘿嘿一笑,仿佛掌握了第一手情报的麦片贩子一样。
“俺听说,可是将军亲口说的,愿意去看的都能去!
说是要让咱们也瞧瞧,咱福兰镇的将士们是啥气派!
哎哎,老兄弟,你去不去?”
卖炊饼的汉子眼睛顿时亮了,把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连连点头:
“去!当然要去!”
他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
“我活了半辈子,还没亲眼见过大军发饷是啥阵仗呢!
这可是稀罕事!”
眨眼间,一传十,十传百。
等到了晚上,整个福兰镇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庄子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所以这夜晚的镇口,拥堵的比前些日子的将军回来时候还要挤!
看着这一众挤挤可可的百姓,张永春一身银甲点了点头。
人越多越好啊!
这才能展示,我张大太阳对待手下有多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