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置府后院的小阁楼上,此时窗户正大敞四开的。
两个身影躺在窗户前的躺椅上,正在看着外面一阵阵腾起的烟火。
张永春用厚实的狐裘将唐清婉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
“砰——哗啦!”
又是一声脆响,随后又一簇金红色的菊 花开在夜幕上。
照的整个天空流光溢彩的,映亮了半座城池。
这年头这么大规模的放炮庆祝,别说一般的富人了,哪怕是当今的两国至尊,都够呛能看得到。
毕竟现代的浏阳花炮,可比这年头的土烟花好看多了。
“夫人,看这阵势,够热闹吧?”
张永春搂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别说,还得是拉芳闻着好闻啊。
“连着放了十天,怕是这北地几十年都没这么喧腾过。”
唐清婉靠在他怀里,伸手按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安稳心跳,轻声道:
“自是热闹的,百姓们也高兴。
似夫君这份与民同乐的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她望着窗外又一次升空的绚烂光芒,伸手拉住张永春准备帮助将来儿子扩建食堂的大手。
“眼看这烟火将尽,元日也快到了。
夫君,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入京述职了吧?”
你一天天的连扣带搓的,枣馒头都要变发糕了。
张永春“嗯”了一声,也不尴尬,把手一抽,伸手自然地绕着唐清婉鬓边一缕青丝。
另一只手把窗户杆收起来,张永春点了点头。
“是该动身了。
毕竟这路上还得些时日,咱们总不能赶在大年夜才到,那也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你这次入京,打算带谁去?”
唐清婉把脑袋垫在张永春肩膀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张永春。
这可是正事,她这次也要随着张永春进京,因此得考虑得周全一些。
“何家的兵丁们如今在军中历练得如何了?可能独当一面?”
“这些小子。”
张永春闻言笑了笑。
“他们的胆气是练出来了,待人接物也活络不少。
更别说几个小队长,那带兵管束那一套,跟着李小棍他们也学了些皮毛。
这次入京,我准备把何木生这支队伍带走。
毕竟诗菱那丫头如今在京里帮我打理着那一摊,木生是她亲父,这回不带着他去看看妹妹,总也说不过去。
让他们父女在京里碰个头,我也放心些。”
唐清婉点了点头,都说一孕傻三年,但是唐清婉显然属于脑子容量不小于柰子容量的那种。
奈容量上升也不耽误大脑思考。
“理应如此,何家一门忠恳,是该多照拂。
那……福兰镇这一大摊子,你准备交给谁?
还是让李飞那孩子总管着?”
张永春摇了摇头,翻了个身。
“不。
李飞那孩子确实聪明,账目上也精细,但毕竟年纪还是小了些。
前段日子我让他总揽,是没办法,也存着历练他的心。
如今咱们要离开这不短的时间,往来诸事不少。
这镇里、军中、工坊、还有跟女真、西夏那边若有什么往来,千头万绪,压在他一个半大孩子身上,太重了。
我还是准备让刘多来主事,让李飞从旁处理。”
张永春本来以为唐清婉会对这件事有点意见,却没想到大凉粉对此并无异议,反而赞同道:
“这样安排确实妥当。
刘多跟着你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性子灵活,又比飞哥稳重可靠。
至于飞哥儿……”
说到这,她微微蹙起眉来。
“不是我这个做干娘的有私心,或是有了亲生的就忘了干的。
可他毕竟才十几岁,正是定性的时候。
你上一次入京,我看他都有些压制不住了,这才打算磨磨他的性子。
你让他过早攥着这么大的权柄,接触太多繁杂事务,容易移了性情。
若是忙花了眼,反而失了本心。
他这个年纪,跟在刘多身边学着,收收心,扎扎实实打基础,反倒更好。”
张永春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妥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夫人思虑周全,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
他话锋一转,伸手划拉起两块粉墩子来。
“夫人啊,我看咱们是不是也该给飞哥儿张罗张罗终身大事了?
哪怕先定下来也好。
我看他平日跟小七那丫头玩得挺好,俩人早就认识,而小七又机灵,又会算账,是不是挺合适?”
唐清婉闻言,直接翻了个娇俏的白眼,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
“去你的!
他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熟得跟自家兄弟姐妹似的,哪下得去手?
你这乱点鸳鸯谱!
要我说,这次进京,你留心看看,有没有那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的小户人家姑娘。
到时候,由你这个干爹亲自出面保媒,也是一段佳话,对飞哥儿将来的前程也有助益。”
唐清婉现在揣了张永春的崽子,自然会将天平朝着张永春倾斜。
这时荷尔蒙造成的,改不了。
“夫人高见!”
张永春自然是从善如流,哈哈一笑。
“那就再说,反正他还小,也不急。
可眼下倒是有件要紧事,如今河面封冻,天寒地冻,镇外的城墙工事、道路修葺这些大工程也都暂时停了。
我打算让‘青年队’和大部分民夫也歇一歇,猫个冬。”
唐清婉一愣,从他怀里稍稍直起身,把两块家伙压在他的胸口,压得张永春一闷差点立起来。
“歇一歇?
夫君,你如今搞的这个‘工分’制度,让镇上的青壮们干活比给自己家还卖力,就为了多攒工分。
现在他们手里现钱可不多。
这数九隆冬的,若无工可做,没了每日的饭吃,又该以何为生?
家中老小如何过冬?”
张永春见她着急,忙安抚地拍拍她:
“放心,夫人。
我张永春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恩情似海,我又岂会让他们闲着手挨饿?
工是停了,但活计,我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别的。”
“别的活计?这冰天雪地的,能做什么?”
古代经济发展之所以缓慢,也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到了冬天,一切经济活动都会停止。
但是张永春不怕这个。
他嘿嘿一笑。
“夫人可还记得,我之前在镇上四处收集来的那些牲畜骨头?”
“记得,那些东西,堆了好几个仓房呢。”
唐清婉点头,仍是不解。
“莫不是你要熬胶,教百姓粘弓吗?”
这是唐清婉唯一想到过那些骨头的用处。
张永春直起身来,解释道:
“而今,我准备开始教百姓们……‘做肥’。”
“做肥?”
唐清婉更困惑了。
“莫不是农家积肥?
可那不都是用牲畜粪便沤制么?
这骨头……也能做肥?”
“当然能,而且是大好的肥料!”
张永春来了精神,开始细说起来。
作为一个老mc玩家,张永春当初还去专门查过为什么骨粉能促进植物生长。
“粪便固然是肥,但劲道不够持久,养分也单一。
若是将那些骨头,不管是牛骨、羊骨还是猪骨也罢,都细细地舂碎,磨成粉末。
到时候,掺入粪肥之中一同发酵,制成的肥料,劲头足,肥效长。
尤其能壮地力,对庄稼的茎秆、籽实都大有好处!
这叫‘骨粉肥’。”
他侃侃而谈道:
“这冬日里,户外活计少,正好让大伙儿在暖和的工坊里,将那些骨头清理、砸碎、研磨成粉。
这活儿本就不重,却需细致耐心,男女老少都能参与,按量计工分。
这不既解决了他们冬日的生计,又为来年春耕备下了上好的肥料,一举两得!”
唐清婉仰头看着张永春,作为一个不扫兴的妻子,她很清楚这时候该说什么。
“我我夫君真真是厉害呢。”
张永春受用地眯起眼,搂紧她,低头在她耳边吹气,语气恢复了那熟悉的痞坏:
“为夫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夫人莫非……还不知道?”
唐清婉被他弄得耳根发烫,娇嗔着要躲。
不行了,再闹今晚又得喝水了。
两人正笑闹间,阁楼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何书萱兴奋的声音:
“爷!爷!大喜事!赵少爷回来了!
磬少爷从京城回来啦!
现在人已经到了府外,正急着要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