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19日。

　　贵舟智程俱乐部，下午1点刚过。

　　陈毛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董事长办公室那扇紧闭的红木门。

　　刚到门口，里面忽的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

　　“……一平四负！五轮就他妈一分！联赛垫底！脸都不要了！……”

　　伴随重物砸落的闷响和椅子被踹开的刺拉声。

　　陈毛眉头紧锁，正欲抬手敲门。

　　咆哮声调却骤然一转，充满了绝望和推诿：

　　“你说的倒是轻松……本来就一屁股屎！现在倒好，连个顶雷的……！

　　他倒是解脱了！我呢？我怎么办？

　　五天后的比赛谁去带？让鬼去带吗？

　　真特么晦气，不说了…..挂了”

　　“顶雷？”

　　“解脱？”

　　陈毛不明白！

　　但有一股不祥预感的升起。

　　“咚咚咚”

　　敲了三下门后便推门而入，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门内一片狼藉，钱万里背对门，双肩微耸。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毛。

　　“钱总，您找我？”

　　陈毛带着疑惑。

　　凭借钱万里的表情和办公室里的混乱，就知道情况绝对不简单。

　　“小陈，你来的正好。”

　　钱万里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的平静语气说道：

　　“出……出大事了。”

　　半响他颓然坐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却几次都没能点燃。

　　最终，他将烟和打火机都扔在桌上，双手深深插入头发，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说道：

　　“王海峰……王海峰他……今天凌晨，出车祸……人……没了。”

　　“轰——！”

　　当“没了”这两个字从钱万里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陈毛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王指导……车祸……没了？

　　那个固执己见，却又在深夜拍着他肩膀说

　　“你的战术笔记很有想法，好好干”的王指导，就这么……没了？

　　昨晚两人对大莲阿尔滨的战术布置还发生过争执。

　　陈毛还记得他的顽固，但最后王指导有闪过一丝欣慰和期待：

　　“路要一步一步走，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明天你再把我的笔记……”

　　没成想那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医院那边刚确认的消息，说是……说是昨晚开车回家路上疲劳驾驶……太快了……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钱万里将陈毛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语气中充满烦躁和些许慌乱：

　　“现在球队怎么办？群龙无首！尼玛的五天后就要主场打大莲阿尔滨！

　　联赛领头羊！再输下去，保级都成问题！

　　到时候，俱乐部花钱买的壳就没用了。整个俱乐部可能都要完蛋！”

　　钱万里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瞬精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盯住失魂落魄的陈毛：

　　“小陈，王指导生前最信任、最看好的就是你，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说你小子有灵气，是块当教练的料！

　　现在球队遭此大难，危在旦夕，正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扛起这面大旗！”

　　顿了顿，钱万里语气中添了些悲痛：

　　“你也不想让王海峰他……九泉之下看到自己这些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付诸东流吧？”

　　在听到“付诸东流”时陈毛用力握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刺痛让他从悲痛中稍稍清醒。

　　陈毛明白钱万里的心思，王指一死，所有的责任和压力都压在了俱乐部高层身上。

　　他急需一个能顶上去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临时的“背锅侠”。

　　“俱乐部上下，现在只有你对球队的情况最了解，对王海峰的战术思路也最清楚。”

　　钱万里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俱乐部高层研究决定，由你暂时担任球队的代理主教练，负责接下来的比赛和训练事务！”

　　钱万里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俱乐部原本安排了这两天的新闻发布会以振士气。

　　现在…只能改成代理主教练见面会了，你作为代理主教练必须出席，面对媒体。

　　但那些记者嘴上没把门的，你小子得做好心理准备，俱乐部随时会通知你。”

　　代理主教练？

　　他才25岁，担任助理教练也不过两年光景。

　　中甲联赛史上最年轻的主教练？

　　这个头衔听起来耀眼，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还要面对媒体的质疑和刁难？

　　“钱总，这……这太突然了，我资历太浅，恐怕……”

　　陈毛艰难开口，声音异常干涩。

　　“没什么胜任不胜任的！”

　　钱万里粗暴地打断，猛地一挥手：

　　“现在球队这个烂摊子，谁来都一样！你年轻，有冲劲，对球队也最熟，就你了！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明天发布会，给我硬气点，不要让那些记者看扁了我们贵舟智程！”

　　他语气稍顿，略微放缓语速，却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何况你也是贵舟人，你也不希望看着贵舟足球就这样沉仑吧!”

　　“当然，小陈，我是知道你从咱们贵舟大山里走出来不容易，

　　能考上教练证，进入职业俱乐部，付出了多少努力。

　　现在是考验，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如果你现在不接下这个担子，等俱乐部物色到新的主教练，你这个助理教练的位置，

　　恐怕。。。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哧裸裸的威胁，却毫不留情地点明了残酷的现实。

　　陈毛深吸气，胸中五味杂陈，悲痛、愤怒、不甘、以及一股悍然之气。

　　他想起在黔东南偏远乡村的父母，佝偻的背影，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学球，

　　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望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抓不住，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如何面对他们那双写满期盼的眼睛？

　　更何况，王指导……那个将他从尘土飞扬的村超赛场带入职业教练足球殿堂，

　　虽有时固执己见，有时也画大饼，

　　但确实给了他机会，视他为心腹的领路人，就这样猝然离世，

　　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球队分崩离析，彻底沉仑吗？

　　不！

　　绝不！

　　“钱总，”

　　陈毛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眸中，燃烧着一股热血的决绝：

　　“这个代理主教练，我接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带好球队，打好比赛，不负王指！

　　至于明天的发布会，您放心，

　　我不会让那些记者小看了我们贵舟智程！”

　　这份话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这股担当让钱万里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讶异，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

　　陈毛不知是怎么浑噩地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

　　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简陋的助理教练办公室，他反手锁上门，背靠冰凉的门板，深吸了几口气。

　　拿出手机，微微颤抖，几次才按准了那个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服务音狠狠扎在他心上。

　　王指导，是真的……走了。

　　陈毛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目光扫过桌上堆满的战术笔记和资料。

　　脑中闪过球队的每一个问题：中场核心范云隆经验丰富但近期状态起伏不定，

　　勤恳的范伟跑动积极但创造力稍显不足，锋线上的老将李益倚老卖老、状态堪忧，

　　外援格里芬斯兄弟（乔尔·格里芬斯和瑞恩·格里芬斯）拿着高薪却时常在场上“隐身”，

　　年轻的边锋依力哈木有天赋却缺乏经验和自信……

　　球队的问题，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夜深虫鸣。

　　俱乐部大楼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这间狭小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

　　他已坐了数小时，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磨纱黄果树”，

　　这是王海峰平时最爱抽的烟，偶尔会塞给他几根，用来“提提神”、“解解乏”。

　　火柴“嗤”的一声划过，幽蓝的火苗点燃了烟卷，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

　　呛得他咳嗽起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一口接一口，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但脑海中的迷茫和压力丝毫未减。

　　老旧电脑屏幕上，依旧是大莲阿尔滨的比赛集锦和球员资料在循环播放。

　　乌塔卡野兽般的冲击力，金珍圭滴水不漏的防守，胡兆君手术刀般的传球……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又狠狠抹了把脸，他幻想着如果王指还活着他的压力或许不会如此巨大。

　　恍惚间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桌角，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的战术笔记本上

　　——那是王指导生前一直随身携带的宝贝？

　　他将烟摁灭，随意翻开了笔记本。

　　扉页上是王指导刚劲有力的字迹留下的一段个人名言。

　　陈毛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感受恩师遗存的气息。

　　他一页页翻阅着，那些战术分析、球队建设构想、甚至对每个球员的评价和期望，

　　都那么鲜活，仿佛王指导就坐在旁边，给他讲解。

　　在笔记的最后几页，陈毛发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内容——

　　一套针对大莲阿尔滨的详细分析和战术构想，笔迹匆忙，显然是王指导离世前留下的。

　　但这套构想与王指导平时的保守风格截然不同，竟带着几分陈毛自己一直主张的侵略性色彩。

　　翻到最后一页，陈毛的心猛地一颤。

　　那里写着：

　　“小陈的战术构想有灵气，或许应该给他更多施展的空间。

　　下一场比赛，可以尝试他的高位反击思路……”

　　笔迹在此处戛然而止。

　　陈毛手捧笔记本，双眼湿润。

　　原来，王指导心里早已认可了他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王指……我不能让你失望……不能让球队就这么完了！贵舟足球不应该这样沉仑！”

　　陈毛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热泪夺眶而出，

　　一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经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猛然爆发！

　　“我陈毛，就是从贵舟这片大山里滚出来的石头，就算要碎，也要崩掉你们几颗牙！

　　输？做梦！”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情绪激动而双拳紧握，饱含泪水的眼窝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将王指导的笔记本郑重地放在桌面上，双手按在上面，犹如在做某种庄严的宣誓。

　　就在这一刻，一道微光从笔记本中闪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胜欲与执教渴望，【传奇教练系统】激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