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训练基地。

　　陈毛将车停在平时的位置，熟悉的停车声在安静的基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像过去无数个早晨一样，独自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更衣室里还保留着昨天的痕迹。

　　墙上的战术板没有擦干净，上面还残留着他用红笔画的箭头。

　　每个球员的衣柜前都整齐地放着训练装备，一切都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陈毛走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那张被他坐了一个赛季的木凳。

　　他轻轻抚摩着凳面，上面的磨损痕迹记录着无数次的战术讨论和赛前动员。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越来越近。

　　范云隆第一个推门而入，看到坐在那里的陈毛，整个人愣住了。手中的训练包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指？”

　　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紧接着，杜文灰、奥比、依力哈木陆续走了进来。

　　奥比刚要开衣柜，手停在了半空。他扭过头，看清来人后，嘴里那句玩笑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的天！陈指，你怎么来了？”

　　奥比第一个冲过来，张开双臂就要拥抱。

　　“网上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石柯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会真的离开我们吧？”

　　“那些混蛋！”范云隆一拳砸在衣柜上，“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

　　“Coach！”坎特和马赫雷斯也走了进来，虽然语言不通，但眼中的关切溢于言表。

　　更衣室瞬间变得嘈杂，所有人都围在陈毛身边。

　　有人握着他的手，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不舍。

　　“我们抵制！”依力哈木挥舞着拳头，“全队一起抵制！”

　　“对！我们不踢了！”刘彬彬附和着，“没有陈指，我们哪里都不去！”

　　“安静。”

　　陈毛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更衣室安静下来。

　　他看着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球员，范云隆涨红了脸，年轻的刘彬彬眼眶里含着泪，每个人的表情都写着同样的问题。

　　“我今天来，不是来参加一场葬礼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来，是来恭喜你们。”

　　“恭喜？”范云隆瞪大了眼睛，“陈指，你在说什么？”

　　“你们将有机会在一位世界名帅手下踢球，登上中超的舞台。”陈毛走到更衣室中央，

　　“里皮，世界杯冠军教练。这是多少球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可是我们不要！”石柯激动地站起来，“我们只要你！”

　　“听我说完。”陈毛抬起手，制止了想要为他“出头”的冲动，

　　“职业球员的天职，就是服从和比赛。你们要做的，不是为我抱不平，

　　而是用你们的表现，去征服新的主教练，去征服中超的每一个对手。”

　　他指着墙上那张双冠王的全家福，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照片里，他们高举着奖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记住，奖杯和荣誉，是你们用汗水拼来的，没有人能把它从你们身上拿走。”

　　陈毛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无论教练是谁，你们都必须带着一颗冠军的心去比赛！”

　　更衣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回荡。

　　陈毛走到战术板前，拿起那支熟悉的红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就像过去无数次的战术分析一样。

　　“最后一次战术布置。”他在战术板上写下几个大字：未来。

　　“范队。”他转向范云隆，“你永远是这支球队的灵魂。稳住球队，帮助新教练，这是你作为队长的责任。”

　　范云隆紧握双拳，眼眶泛红。“陈指，我…”

　　“没有什么但是。”陈毛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队长。”

　　他走向坎特和马赫雷斯，用英语对他们说：“你们的天赋属于更大的舞台。

　　中超，是你们向欧洲展示自己的橱窗。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动摇，努力训练，成为真正的世界级球星。”

　　坎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马赫雷斯握紧拳头，用法语回答：“我们会的，教练。”

　　“石柯、刘彬彬、廖力生。”陈毛看向这些年轻的面孔，

　　“你们是贵州足球的未来，要保持谦逊，不断学习，抓住机会，成为真正的国脚。”

　　“陈指，我们会努力的。”石柯擦着眼角的泪水，“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还有依力哈木。”陈毛走到这位维族小伙面前，“你有最纯粹的足球天赋。记住，足球没有国界，只有热爱。”

　　依力哈木点头，眼中满是坚定。

　　“奥比，你的重炮会让中超的对手胆寒。”

　　“杜文灰，你的传球是艺术，永远不要停止创造。”

　　陈毛走遍了更衣室的每一个角落，给每个球员都留下了最后的嘱托。

　　这时，范云隆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到陈毛面前。

　　“陈指，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意。”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装裱在相框里的贵舟智程球衣。

　　球衣上用金色的笔迹签满了所有球员的名字，中间用大字写着四个字：永远的教练。

　　陈毛接过相框，手微微颤抖。他盯着那个相框，那些歪歪扭扭的签名，让他想起了赛季初的窘迫和夺冠后的狂喜。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们。”

　　没有人再说话。陈毛放下相框，走到每个球员面前，与他们紧紧拥抱。

　　范云隆的拥抱用力而持久，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舍都传递给他。

　　杜文灰拍着他的背，老将的眼中满是不舍。

　　坎特和马赫雷斯虽然语言不通，但拥抱中的温暖跨越了一切障碍。

　　石柯、刘彬彬、廖力生这些年轻人，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依力哈木紧紧抱着他，用维语说着感谢的话。

　　奥比的拥抱豪爽而温暖，就像他的性格一样。

　　连平时话不多的工作人员，也都上前与他拥抱告别。

　　最后，陈毛拿起那个相框，向更衣室的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重。

　　他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回头望去。球员们都站在原地没动，范云隆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做某种承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毛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西班牙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是用翻译软件写的中文：“陈教练，我是亚历克斯·阿兰萨瓦尔。王海峰，我的朋友。有时间通话吗？”

　　陈毛盯着这条短信，心中涌起一阵波澜。

　　王海峰，他的恩师，那个永远活在他心中的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更衣室里的球员们，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更衣室里传来抽泣声，那是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在为他们的教练送别。

　　阳光透过训练基地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陈毛走在熟悉的走廊里，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但他也知道，真正的离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