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情况相当糟糕。
三娘给我们吃的药丸,只是一般的‘防毒丸’。
这玩意,用来防御个什么瘴气什么很管用。
但对于水银这种剧毒东西,起到的作用就小了。
师父本就受了伤,如今又中了水银毒,即便是吃了三娘给的药丸,但脸色依旧发紫。
整个人颤颤巍巍,若不是三娘搀扶着,很可能现在已经从玉石棺材上栽下去了。
大锤也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那张粗犷刚毅的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紫色,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
我的情况更为糟糕。
就像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徒劳的仗着嘴巴,却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
我只觉眼前发黑,全靠大锤用手箍着我的后腰,我才没一头栽进下面的水银‘河流’里。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我知道,死亡正在一点点向我靠近。
“别睡!”
“鑫娃子,千万不能睡,睡了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身体被剧烈摇动着,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时我才发现,
除却我们棺材上四人和陈冲他们那边四个人。
如今活下来的,
就只剩下了竹竿、三泰附近那个肤色黝黑的汉子。
以及一个藏在大号壁龛里面的坐地虎。
也就是说,
我们三方,加起来二十来号人。
如今在毒气的攻击下,已经死伤大半。
能喘气的。
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而且,这个数字随时有可能还会减少!
“嗬嗬……八爷……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陈冲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石台上传来,带着濒死的绝望,石台下的水银液面,离他们的脚底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
三泰身边那个肤色黝黑的坐地虎,已经彻底瘫在石雕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短短几分钟内,又死了一个!
如今,
还苟活着的。
只剩下了十个人。
逐渐减少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每一次变化,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这水银毒气无情吞噬。
下一个,会是谁?
是卸岭魁首陈冲和跟着他的那几个卸岭力士?
还是我?
亦或是……师父三娘他们?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墓室里的毒气越来越浓了。
师父猛地呛咳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脚下那口巨大的玉石棺材。
“棺材……进棺材!”
师父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用尽力气指向棺椁内部,“快!这棺椁……厚重……或许……能暂时隔绝掉毒气!”
进棺材?
师父所说的这个办法,无异于自掘坟墓。
但却是当下,唯一能延长我们存活的方法了。
玉石棺材的棺材盖就在脚底,只要将其合上,便能暂时隔绝毒气,但我们四个人藏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怕是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被活活憋死!
但我们,
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陈冲看到我们的选择后,苦笑着不再说话。
黔驴技穷,穷途末路。
这两个词,说的就是现在的我们。
若非走投无路,我们又岂会选择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呢?
……
玉石棺材看起来有一丈长短,可抛开四周的玉壁后,内部空间仅七尺有余。
在这种情况下,要进入四个成年人,尤其还有大锤这样魁梧的汉子,简直拥挤不堪。
“三娘!扶八爷进来!”
大锤吼着,第一个翻进去躺在了棺材最底部。
师父在三娘的搀扶下,躺在了大锤身上,而我又躺在了师父身上。
三娘最轻,她最后一个进入棺材,躺在了我身上。
我从后面环抱着三娘的腹部。
我们以‘叠罗汉’的方式重叠着,四个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调整着姿势,一点点把玉棺的盖子往上合。
棺材狭窄,里面的空气稀薄,再加上里面残留的浓重血腥味和异香味,让我脑袋更加昏沉,手上也使不上劲。
“不行……太挤了……喘……喘不过……”
我痛苦地嚎叫,只觉胸口闷的更加厉害。
“咔哒……”
就在我憋得难受,准备搂着三娘换个姿势时,一声轻微但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咬合声,突然从我们身体下方,在那层染血的锦缎下响起!
紧接着,
我只觉身下猛然一震!
身下那块巨大的玉石棺材的底板,似乎……动了!
“怎么……怎么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墓室。
透过还未完全合上的棺材盖缝隙,我发现主墓室的穹顶中央处的几块石壁,居然在缓缓移动。
很快,七个巨大的圆形孔洞,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些圆形孔洞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两两相互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へ’型的纹路。
“是‘殳纹’,穹顶上的出现的七个圆形孔洞,形成了‘殳纹’图案!”
师父猛地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底,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七个孔洞?这个按照北斗七星方式,倒着排列出来的北斗引煞口……”
“我们……我们有救了……”
师父的脸上满是狂喜。
果不其然!
师父话音刚落下没几分钟,我便感觉到头顶处多了一股凉意,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怎么回事?
我懵了。
“机关……是机关!”
三娘最先反应过来,因为太过兴奋,以至于声音里都出现了颤抖。
“我们……我们应该是在无意间打开了玉石棺材里隐藏的机关!是那机关……是它打开了穹顶的通风口,让墓室里的空气流通了……”
“水银……水银回流了……水银在回流!”
就在我们兴奋之际,棺材外面也传来了乱糟糟的喊叫声。
这些叫喊声中,充斥着无尽的狂喜。
“八爷,他们好像在说水银回流了?”三娘低声说了句。
“三娘,你跟鑫娃子起来看看!”
三娘‘嗯’了声,紧接着便感觉到她挪动着身体,从我身上坐了起来。
等我爬出棺材口时,那些令人绝望的银色‘水流’,如同打在沙滩上的浪头,正在迅速回流……
只是,站在陈冲身旁的卸岭力士,又倒下了一个。
如今,
还活着的人,
只剩下了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