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拿着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举动,
不仅吓坏了我,也把包打听吓得不轻。
“孙八指,你想干什么?”包打听冷喝。
师父没有理会我,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包打听那张难看的老脸上,声音冰冷如霜:“包打听,你要是敢对鑫娃子开枪,我立马自刎归天……”
“孙八指,你敢!”
包打听的声音又尖又厉,他提着枪快步走到了我跟前,然后当着师父的面,直接把黑漆漆的枪口,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少他娘的拿死来吓唬老子,这兔崽子的小命就在我手指头上,你动一下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
师父目光平静,只是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分。
匕首割破师父的皮肤。
登时,殷红的鲜血在匕首上显现。
“28年前,你化身‘包打听’,在圈内大肆散播遮阳山有大墓的消息,把金算盘和我吸引前去倒斗!”
“金算盘运气不佳早早死在了遮阳山……如今圈内还擅长‘分金定穴’和‘风水堪舆’的,除了我,还剩下几个?”
“我给你数数……”
师父伸出左手,将大拇指合到了掌心,“我的老友‘周三瘸子’算一个……”
“另外,人送外号‘老败家’的老姚算一个。”
师父又将食指合上,“除这两人外,其他的都是钱八两那种半桶水……你还找得出第三个吗?”
“你……”
包打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顶在我脑门上的枪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师父说的没错。
近些年来,随着社会发展,南派北派人材凋零。
大部分人都去了粤广地区下海经商,关中圈内擅长“分金定穴”、“风水堪舆”这些真本事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师父的好友,人称周三爷的‘周三瘸子’,他是摸金校尉‘了尘’的徒弟,十年前就已封了罗盘归隐山林,外人难寻踪迹。
另一个,便是人送绰号‘老败家’的姚玉忠姚爷,那更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四处闯荡行踪鬼魅。
“孙八指!”
包打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戳破算计的恼羞成怒,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在威胁我?!”
“是你在威胁我!”
师父盯着包打听冷笑,“你们算计了整整28年,才把我逼到这里……不容易吧?我要是现在抹了脖子……”
师父的声音顿了顿,“你们‘滹沱里’的那些老老少少,怕是等不到下一个帮你们‘破局’的人,就得……彻底死绝吧?”
“你!”
包打听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但很快被更深的怨毒所取代。
“师父……”
看着师父脖子上那道刺目的血线,看着他以死逼迫包打听放我,我鼻头猛地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涌入眼眶。
都是我!
都是因为我!
是我拖累了师父!
要不是为了护住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向来光明磊落,行事堂堂正正的师父,又何至于被人逼到以命要挟的地步?
“八爷……”
大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三娘的声音更是带着一抹哭腔。
她紧紧攥着那瓶解毒丸,一边给卸岭魁首陈冲等人分配解药,一边盯着师父的一举一动。
“师父……”
我哑着嗓子,想跟师父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恨包打听……恨他让我每日活在‘血咒’的痛苦中。
若有机会,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现在,
我更怕师父会……
我看到包打听的腮帮子,剧烈地鼓动了几下,然后那把顶在我太阳穴处的枪口,极其缓慢的挪开了。
“好……好你个孙八指!”
包打听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算你狠!”
“村长……”
梁子收回了弓弩,可其他的守墓人,却仍旧有些不甘心,指了指我冷声道:“那小子差点杀了村长你,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能怎么办?”
包打听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想让滹沱里的人全都死绝吗?”
包打听说着,一脚将我踹到了师父跟前。
他咧开嘴,“孙八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你的人下次再敢乱动,纵然你以死相逼,我也绝不退步!”
“滚回去!”
包打听朝我啐了一口,露出黄黑交错的牙齿,“孙八指,看好你们的人,再有下次的话……”
包打听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话里的冰冷杀意,我却能够清晰感应出来。
我踉跄着扑到师父身边。
这时,三娘也抢步上前,将师傅手中的匕首一把夺了下来。
然后取出药粉和白布,给师父包扎伤口。
师父靠在我的怀里,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显然刚刚的以死相逼,耗尽了他身上的气力。
“师父……”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师父染血的衣服上,“您别……您别吓我呀……”
“鑫娃子,你没事就好!”
师父的声音有气无力。
他伸出手摸了我脑袋,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孙八指!”
包打听阴沉着脸转过身,声音再度变得冰冷,“人我已经放了,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带着你的人出发!”
说着,包打听指了指玉石棺材旁那黑黢黢的台阶。
“现在?”
我猛地抬头,望向包打听,眼里涌出无尽的怒火,“包打听,你别太过分,我师父他……”
“他死不了!”
包打听粗暴地打断我,指着师父的脖子冷哼,“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他只是破了层皮而已,还死不了!”
“扶我起来……”
听到师父这话,我的脑袋跟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师父脖子上的伤虽然不重,可他胳膊先是被钱八两打伤,随后又中了水银毒,如今经不起折腾……
“鑫娃子,扶我起来……”
师父咳嗽着又说了声。
我看着师父虚弱的模样,难过的心都在滴血,“师父……我求求您,您别再说话了,我背您……我背着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