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明白。
从接过木牌的那一刻起,
我才算是真正踏足了这个在土里刨食的盗墓圈。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师父羽翼下,只会喊别人帮忙的鑫娃子。
我是秦鑫!
是一名关中坐地虎。
仪式结束后,人群逐渐开始散去。
胖虎兴奋地围着我打转,比他自己成为三代弟子还要高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能看到孙大元吃瘪实在是开心解气。
我虽然也很开心,但却并没有忘记正事。
完成竹竿的遗愿。
胖虎是四代弟子,他无法带我进入三代坐地虎所住的‘启明峰’,我只能靠着打听独自前往。
竹竿的房间很简陋,但收拾的极为干净,桌椅板凳啥的都归置的整整齐齐,仿佛只是主人临时出门而已。
我心里有些发堵,蹲下身,按照竹竿当初给我的提示,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床铺底下一块松动的地砖,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了个长宽足有三四十公分的四方的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份量不轻。
打开后,左侧是几十摞用红绳捆绑在一起的‘大团结’。
右边则是一些零散的毛票。
此外,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以及几个水头不错的蓝田玉。
我数了数铁皮盒子里的钱,一共有两万八千四百五十七元三角。
其中两万块比较新,且都用黑皮筋扎着,想来应该是竹竿从钱八两手里拿到的定钱。
这些钱放在现在可能算不得什么。
可放在1989年,却是能够买上十万斤大米或者数万斤猪肉,绝对能算是一笔巨款了。
铁皮盒里的这些东西,就是竹竿加入坐地虎后攒下来的钱,是竹竿留给他老娘看病生活的本钱。
我叹了口气,这地里刨食的坐地虎,虽然来钱快,但同时也把命拴在了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会见了阎王。
拿到铁皮盒子后,我走出启明峰和胖虎汇合。
“秦哥,现在我们怎么做?”
胖虎看着我怀里抱着的那个铁皮盒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去趟渭北……”
我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把这些东西给竹竿的老娘送去!”
出了厢房,我正准备和胖虎商量,该怎么跟管事的长老告假,商量着该怎么去渭北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旁边的斜刺里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三代弟子秦鑫嘛?这才刚拿到腰牌,就要出门‘公干’了?还真是大忙人啊!”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我也猜得出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必然是那个在考核结束后就各种蛐蛐我的四代弟子孙大元。
我转过身,只见孙大元抱着胳膊,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下,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挑衅。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四代弟子,同样撇着嘴看着我。
“孙大元,你……”
胖虎气的当即就要发作,却被我抬手拦住。
“秦哥,你别拦我,这家伙太过分了,老是阴阳秦哥你,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胖虎撸起袖子,气呼呼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平静地看着孙大元,扬了扬手里的铁皮箱子:“我去完成竹竿的遗愿。怎么,这事难道也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完成遗愿?啧啧,你可真是重情重义啊。”
孙大元撇撇嘴,故意拖长了说话的音调,“就是不知道,是真去送东西呢,还是借着‘完成遗愿’的名头出去躲清闲?毕竟嘛,寸功未立就身居高位,这心里发虚,也是正常的嘛。”
他这话说的极其刻薄,不仅嘲讽了我,还隐隐暗讽了三位长老的决定。
我眯着眼睛,脸上却多了一抹冷意。
我虽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先前在大庭广众下,孙大元当面众多坐地虎蛐蛐我,我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又的确是占了师父的光,再加上大长老也出面训斥了孙大元,也就没有与他做过多的计较。
可谁曾想,
这家伙居然‘不知悔改’,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我若是继续忍让的话,怕是以后在这堂口里,只怕谁都敢在我面前龇牙咧嘴,不把我这个三代弟子放在眼里了吧?
“孙大元!”
我向前迈了一步,将挂在腰间的‘孝’字腰牌解了下来,举到他眼前。
孙大元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抱着胳膊的手不自觉放下,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缓:“你入行几年了?”
“五年,你想干什么?”
孙大元眼神闪烁,语气却还强撑着硬气,“秦鑫,别以为你是孙八指的徒弟就可以高人一等,我迟早会把你从三代弟子上拉下来!”
“孙八指这三个字,也是你一个四代弟子能叫的?”
我的声音陡然一沉,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与他面贴面,“门规第七条,给我背!”
孙大元喉咙滚动了一下,没吭声。
“背不出来?”
“那我帮你背!门规第七条……”
我停顿了一下,盯着孙大元以及其身后的两个四代坐地虎,大声喊了出来:“尊卑有序,晚辈不得直呼长辈名讳!”
说完,
我看向孙大元冷笑,“你入门五年,难道连最基本的规矩都记不住,你这五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
孙大元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已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我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站我旁边的胖虎:“胖虎,孙大元这位四代领头羊不清楚门规,你替我告诉他,四代弟子见三代弟子,又该如何称呼?”
胖虎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立刻接过话茬,对着我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动作,然后挺直腰板声音洪亮,一字一顿说道:“回师叔的话,按门规第十四条,四代弟子见到三代弟子,应当执晚辈礼,尊称师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恶心孙大元,胖虎的这一声“师叔”喊得格外响亮。
我转回头,指着孙大元的鼻子冷哼:“听见了吗?你一个五年的老人,还不如入门一年的新人懂规矩。你这四代领头羊,领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