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
每一次击打都带来剧痛,但也让他在痛楚中,更加清晰的感知到力量的传递、骨骼的震动、肌肉的撕裂与重组。
木棍砸在肩胛骨,马鞭抽在脊背。
这些不断累计的疼痛让他头脑异常清明,他脑中闪过卸力的技巧,让他下意识弓腰,那正是父亲打铁时引导力量向下稳固下盘的姿势。
“匠武淬体,以痛为炉。”他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一句话,在持续不断地痛苦中他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根植于这具身体血脉深处的内容。
全邝看着郭铁震在围殴下硬.挺着,眼神越发清明仿佛在从痛苦中汲取什么,心中不由一凛。这种人要么被打死,要么就会成为最可怕的存在。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都李家的密信,信中隐晦地提到了一个新入营的囚犯,让他多加照看并未说明缘由,但全邝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结合这小子的表现,难道说他就是信里说的那个人?
“停。”全邝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他改变主意了或许这个新人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一个能咬断人跟腱以伤换伤,并在围殴下仍能保持清醒意志的疯子,绝对值得好好利用。
“把他带下去上药,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他需要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个疯子,也需要时间消化那封密信的含义,以及如何利用郭铁震这枚棋子。
郭铁震被两个营兵拖走时,深深地看了全邝一眼,那眼神中的沉静和锐利,让全邝都感到一丝寒意。
郭铁震被扔在一个潮湿的单人囚室,身上盖着发霉的破布。
疼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左肩、手腕、大腿,没有一处不痛的。
尤其是被营兵殴打后,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但是皮肤下的锻造纹更加深邃狰狞,仿佛要钻出体表一样。
没有什么药物,只有一些劣质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他强忍恶心回忆起前世的急救知识和古籍中记载的一些土方子,费力的处理着伤口。
他甚至用腰带制作了个简易的固定带,稳住受伤的肩关节和手腕。
“以痛换术,在伤痛中成长么,代价便是这身伤残吗。”他感受着手腕关节的僵硬,这可能是永久性的损伤。
左肩也传来阵阵刺痛感。
但他咬牙忍受着。
在这残酷的环境下能活下来,能变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这种痛苦带来的技艺融合感,是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力量提升方式,何况作为一个搏击冠军,他可不是没受过伤挨过打就卫冕冠军的,根本就算不过来自己受过多少伤,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冠军也是由无数的伤锻炼出来的抗击打能力。
数日后伤势略有好转,至少能勉强活动。
郭铁震便被全邝提了出来,带到了死囚营的校场。
校场上数百名死囚被集结起来,神色或麻木或凶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
全邝站在高台上声如洪钟:“北狄蠢蠢欲动战事将起,朝廷急调人手我死囚营,便是第一波填线的炮灰,但炮灰也有活下来的机会。”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光芒。
“你们这些罪囚本该就地处决。但朝廷开恩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指向上校场中央的十个插着简陋旗帜的木桩,声音猛的提高。
“看到那些旗子了吗?那是什长的位置,一个什长可以管十个人,能分到更好的食物更少的苦役,战场上也能优先挑选武器,最重要的是能活下来的几率,比普通囚犯高得多。”
“现在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凭本事去抢生死无论。”
话音刚落场面瞬间混乱。
数百死囚如同饿狼般扑向那十个位置。
喊杀声、怒吼声、肉体碰撞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校场,不过唯独没有求饶的声音。
郭铁震眼神一凝。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冷静地观察着。
他注意到大部分人都是胡乱冲撞,凭着一股血勇和对生存的渴望。
而有少数几人则显得更有目标性和技巧性,显然是有些底子或者在营中有些势力的囚犯头目,他们正有组织的向特定的目标冲去,或是结成小团伙围攻他人。
“单凭蛮力就算抢到,也守不住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郭铁震快速分析着。
他受伤未愈不适合陷入大规模的混战。
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最为混乱的争夺点,那里至少有三四十人为了一个位置打得头破血流相互牵制,反而制造了破绽。
“就是那里。”他深吸一口气忍着伤痛,猛的发力,如同一头野兽般冲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参与混战而是利用人群的掩护,在外围游走着寻找着机会。
每一次被波及,被推搡甚至被打中,都让他身上的锻造纹变得灼热发烫。
脑海中那些格斗技巧,打铁经验甚至是一些记忆不是很深刻的基础战场知识,都在这些疼痛的刺激下飞速闪现重组着。
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囚犯,刚刚击倒两人夺得一面旗帜,正得意洋洋防备松懈,试图驱赶周围的人。
“都给我滚开,这面旗子是我的。”
“机会来了。”郭铁震脚下发力一个垫步,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
他没有用拳而是用肩膀,狠狠的撞向那大汉的肋下。
这是他脑海中和打铁技巧融合出来的,用身体整体的重量,和爆发力去冲击一个点,能产生最大的破坏力。
砰!
大汉惨叫一声,脸色扭曲手中的旗帜脱手飞出。
郭铁震一把接住旗帜,但同时后背也挨了另一人,势大力沉的一拳。
噗~。
一口鲜血喷出,郭铁震踉跄几步但依旧死死的握住了旗帜。
剧痛中他感觉到脊椎的震动,身体出现了一种奇异的,下意识的卸力感,仿佛是前身父亲打铁时,利用身体的柔韧来化解反震力的技巧。
“这小子抢到旗了,干掉他。”周围的死囚红了眼,看到一个受伤的新人竟然得手,纷纷向他攻来。
郭铁震背靠木桩,手中旗杆一抖,竟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如同挥舞一柄沉重的铁锤一般。
这不是什么精妙枪法,只是打铁时挥舞铁锤,铁钳时自然形成的圆转如意的发力技巧,带着一股沉重和惯性。
他利用旗杆的长度优势,不断的格挡拨开对方的攻击,同时寻找反击的空隙。
一个囚徒试图抓住他的旗杆,却被他旋转的力量猛的甩开来。
另一个试图绕到他身后,被他用旗杆末端,带着的巧劲猛的戳中腰腹,痛苦的弯下了腰。
每一次格挡成功,手腕的旧伤都会带来剧痛感觉,但疼痛过后,他对力道的控制似乎又精准了一分。
身上的锻造纹,也是越来越亮,仿佛身体成了一块锻铁,在被锤炼着。
“这小子有古怪啊,难道真的有天赋异禀的人不成?”全邝在高台上看得分明,眼中异彩连连。
他注意到郭铁震的战斗方式,看似粗野却暗合章法,而且越战越勇,仿佛在战斗中,不断学习和进化。
尤其是他身上那些青紫色的锻造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感。他想起李家密信的描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校场上哀嚎遍地,十个木桩下各自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筋疲力尽但眼神执着的死囚。
手中紧握着来之不易的旗帜。
郭铁震浑身浴血身上又添了无数新伤,但他依然屹立不倒,手中紧握着那面代表什长身份的旗帜。
他击倒了至少七八个对手,剩下的也被他的凶悍和坚韧所震慑,不敢再轻易上前。
“时间到。”全邝高声宣布着。
他扫了一眼十个什长,重点停留在了郭铁震身上。
全邝走下高台来到郭铁震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和玩味。
“你叫郭铁震?”
“是。”郭铁震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
他挺直了腰板尽管身上的伤口撕裂剧痛如同潮水一般。
全邝点点头“你很不错,不仅勇猛还有脑子,在那种混乱局面下,还能找到机会守住位置,很不容易。”他指了指郭铁震身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