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五年十月初五,宜嫁娶。
威远大将军府门前红绸高挽,宾客络绎不绝。
黄昏十分,大礼已成。
房中一对龙凤花烛大滴淌着蜡泪,似就要这般明灭至天亮。
新嫁娘双手交叠靠在床榻,正红色婚服裙摆曳地,头顶洒金锦缎盖头,正靠在床架子上睡的香甜。
【退!退!退!】
【男主能不能别跟恶毒女配结婚!】
【放心吧,我们男主不可能跟宋云棠这样的女人洞房!】
【今晚的事传出去,明日她就是全京城的笑柄!】
【呵呵,要不是她非要抢男主,最后也不会株连九族,身首异处!】
株连九族?
身首异处?!
宋云棠猛地惊坐起身,冷汗浸湿后背。
眼前飘着一行行文字,不断滚动。
这些文字是今早晨接亲时候开始出现的,起先只有三五条, 随着她来到将军府后,便是落了满目。
看着这些文字,她心下如雪。
她原是话本中的人,因为强嫁将军,被府中一女子万般羞辱,最后落得个株连九族、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便是她的命运吗?
宋云棠一双凤眼垂下,纤细的指攥得发白。
不,万万不能!
父亲为皇上效忠多年,宋家上下数代人换来如今在朝中的位置。
决不能因她而被株连!
忽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
宋云棠心下一惊,赶紧将盖头盖好。
片刻,一双玄色的靴子映入眼帘。
盖头被人掀到一旁,她抬眸,和来人四目相对。
眼前这双凤眼之中含了些凉薄的厌恶,剑眉皱起,身长玉立在她眼前,气势凛冽。
不似来婚房,倒更像提剑上战场一般。
萧凤州居高临下打量面前的妻。
虽生的一副水眸潋滟,腮凝新荔的可人模样,却是圣上有意塞来在他身边监视打探消息的棋子。
他不会与其白首共渡,早些断了她的念想才好。
【来了来了,将军三过洞房而不入!】
【女配当众受辱,以死相逼,男主都没同意。】
【怪不得男主这么讨厌她,真是咎由自取。】
【男主的心是女主的,只有女主才配得上他!】
【毕竟林娴玉的父亲可是男主的救命恩人。】
……
宋云棠余光一瞥,眼前快速掠过的文字,微微蹙眉。
那女子名为林娴玉,她父亲为救将军而死,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将军。
有了这般渊源,便一直住在府中。
难怪,将军会心悦于她。
未等萧凤州开口,她便轻声道:
“我知晓,将军已有心上人。”
她声音轻轻,一双眸平静得毫无波澜。
萧凤州心头一跳,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心中想说的话,倒是被宋云棠抢先道出……
“林娴玉的父亲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将军重情重义,愿为其守身,我亦不会阻拦。”
“如此、可好?”
宋云棠再说出口的话更加直白。
她抛出所有的话,亦是不想过多周旋。
林娴玉是萧凤州副将遗女,因其父为萧凤州挡刀而死。
萧凤州观其可怜,便一直让她居住在将军府中,对她多有照拂。
这些文字如此喜爱林娴玉,难怪会将她视为眼中钉。
宋云棠不疾不徐,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此话惹得萧凤州皱起眉头。
果然是宋尚书嫡女,一脉的心思深沉。
大婚当夜,也能如同谈交易一般,与他这夫君说话。
他心下一股无名火,眯了眯眼。
“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眼前的文字再次疯狂滚动起来。
【剧情怎么变了?这女的真会加戏,演员诞生了……】
【我这次真的要报警了,我怀疑这宋云棠是那皇帝老儿安插到我们大将军身边的眼线!】
【门外还有探子呢!要是男主走了,明天肯定会被皇上怀疑!】
【要是她真是皇帝派来的,我们男主岂不是进退两难了?】
【啊啊啊好恶心!都怪这女人!】
……
宋云棠看着眼前的文字,心里一惊。
萧凤州应当也是如此以为,将她视作皇上的棋子。
如果他此时走了,岂不是坐实了她的身份?
这无妄之灾她可接不得!
“将军且慢!”
宋云棠开口拦下,萧凤州脚步一顿。
“此婚乃圣上所赐,推拒不得。我知晓,将军定是把我当成了圣上的棋子,认为我有所图。”
她说着,缓缓起身,“我今日便与你明说,我亦是被卷入的无辜之人,不过是想在和离让位之前,在这府中安稳度日。”
宋云棠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将头上剩余的发饰一一摘下。
没了禁锢的乌发霎时间垂下,她侧目看向眸色晦暗的萧凤州。
“所以,你是何意?”萧凤州目光紧紧锁着她。
宋云棠微微叹了口气。
“此婚是皇上所赐,你留我今夜独守空房,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面,明晃晃地告知他你不喜我,发觉了他的意图……”
她话音一转,起身靠近他,幽幽地压低声音。
“更何况,门外还有探子趴着,将军可还要走?”
萧凤州闻言,猛然抬眼看向窗外。
他素来敏锐,此时被此女搅了心神,一时竟没有注意到。
他脚下的步子顿住,平生不曾困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身上隐隐有杀意流出。
宋云棠见此丝毫不惧,唇边漾出一对好看的梨涡,自顾地解开婚服衣带往床榻边走。
“你做什么?”
萧凤州看着只着中衣的窈窕身姿,冷冽地别过眼。
“妾身自然是不忍将军被皇上斥责呀。”
宋云棠从善如流地伸开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在大红色映衬之下白净秾丽的脸,眉眼弯弯。
似是在挑衅,又带了些轻佻的笑意。
萧凤州呼吸一顿,心中不快。
他一男子,岂还没有宋云棠豁得出去?
他冷面大步走到榻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宋云棠侧身面墙,语气带了些乏。
“将军既要守身如玉做个君子,我便让银瓶摇床弄出些动静,也好让窗边的蚊蝇好去交差。”
说罢,唤了银瓶进来。
红帐轻晃,薄纱似有若无拂过萧凤州的手。
银瓶卖力摇晃起来,伴随着断断续续旖|旎的声音。
萧凤州被这声音搅得心浮气躁,旁边宋云棠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一把抓住纱帐,眉眼带了隐隐怒气。
“这是做什么?”
银瓶结结巴巴解释:“我听闻新婚夜都是这样……”
萧凤州刚要打断,只听旁边宋云棠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歇着吧。”
说罢,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弹幕沸腾了。
【什么都不做?干嚎啊!】
【谁说古言没有好转场!】
【真是坏女人,我裤子都脱了你进被窝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别说,女配还挺聪明。】
【聪明个damn啊,欲擒故纵借机勾|引!】
……
夜深。
萧凤州深呼吸了两下,阖上眸。
银瓶便又抓着纱帐晃动起来。
一刻钟后,又传人叫水。
这套法子反复折腾了半夜才消停。
床榻上,萧凤州手掌攥成拳,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若不是一旁的人早就呼吸绵长熟睡,他就要将摇床一事当作是宋氏邀宠献媚的手段。
宋云棠,定是故意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