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棠放下茶盏,收敛起神色。
萧凤州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他扫了一眼正拽着自己衣角,泪眼汪汪的林娴玉。
言语间带了些许不耐:“娴玉还小,尚且不懂这些酒楼掌柜的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你不必同她计较。”
说罢,想起方才宋云棠冷静且应对自如。
不仅没有向自己求助,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思及此,萧凤州心口莫名发堵。
“我看你处理自如,既如此,你更不必来找我告状。”
宋云棠黛眉微蹙,清亮的眼眸中透着几分不解。
方才还好好的,现在说话却又是这般夹枪带棒的。
她还不曾说什么,他倒是心急,率先护上短了。
宋云棠垂下眼,看着茶盏中清冽的茶水,倒映着温婉可人的面容。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做出折服护犊子的做派?
宋云棠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怒意,对上萧凤州略带烦躁的眼眸,又瞬间冷静下来。
她想起弹幕所说的“家破人亡”,又想起自己已经立好的三年协议。
思绪流转,宋云棠生生将混杂着委屈的火气压下。
“将军,妾身并非怪罪林妹妹。”
她将茶盏斟满水,莞尔一笑。
“林妹妹肯帮妾身招兵买马,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妹妹?”
宋云棠安抚道。
她顿了顿。
“可此事,疑点颇多。”
宋云棠喝了口茶水:“将军上任后,大刀阔斧搞改革,虽战功赫赫,保住了我国疆土,可必然伤了不少人的利益。将军在前朝,明枪暗箭自是不少。”
“在万斋居还未正式开业时,这大街小巷的平头百姓都已知晓,万斋居与将军府有关。按理来说,应无人敢动歪心思才对。可偏偏却在开业当天,闹出这档子乌龙。”
“万斋居声名远播,盯着万斋居的人不少,下至黎民百姓,上至……”
宋云棠顿了一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妾身若是处理不好,犯了众怒,恐怕不到明日,御书房就会多出一堆弹劾将军的折子。”
她淡淡一笑,眼神却看向萧凤州。
后者摸索着茶盏上的瓷纹,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宋云棠所言非虚。
这桩亲事本就是圣上钦点的,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过那些眼睛。
今日,宋云棠用怀柔政策,将其哄走,息事宁人。
可若真是随他去了京兆尹,把此事闹大,后果不堪设想。
“查,此事该查。”萧凤州冷脸道,“还得严查。”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谋害我,将军府!”
他“砰”地拍桌,茶盖碰着茶盏,叮当作响。
林娴玉吓了一跳。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眼中蓄满了泪。
“凤州哥哥,难道你也觉得是娴玉做错了吗?娴玉和夫人道歉,好不好?”
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萧凤州心头一软。
他轻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娴玉,无人怪你,只是此事确有隐情,若不查清,揪出暗敌,将军府恐有大危机。”
“可是……”
林娴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凤州打断。
“娴玉,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他顿了顿,“你若无事,多与宋氏学一学如何为人处事。倘若一直是这幅小孩子心性,将来嫁人可怎么办?”
林娴玉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宽大的广袖下,手指泛白。
“知道了,凤州哥哥。”她轻声应下,眼底却闪过一抹怨毒。
“你的手腕可还好?”
想起方才的情形,萧凤州的心头涌起一丝愧疚。
看向宋云棠的眼中不再是先前的不耐,反而多了一丝关怀。
他的目光落在白皙的手腕上,宋云棠仿佛被烫到一般,不自然地拉下袖子,遮住那处淤青。
“多谢将军关怀,妾身并无大碍。”
她起身整理好衣襟,朝着萧凤州福了福身。
“妾身前来,只为提醒将军。既然已经把话说明了,妾身便不打扰将军与妹妹的雅兴了。”
目送着袅袅婷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萧凤州情绪复杂。
……
傍晚时分,听闻宋云棠已经回府,萧凤州径直来到碧落轩。
晚风习习,宋云棠正在坐在凉亭里。
她褪去沉重严肃的衣衫,身着一袭白裙,与银瓶对弈。
风吹动她的裙摆,银线绣的白莲宛若活了过来,含苞待放。
宋云棠手执黑子,稳稳落下。
“银瓶,该你了。”她语调轻快,调笑道,“莫要想耍赖,这次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银瓶垂下眼,赶忙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碗里。
“将军。”
她慌忙站起身,暗戳戳朝着宋云棠使了个眼色。
宋云棠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以往的这个时辰,萧凤州都在梧桐苑陪着林娴玉用晚膳。
今日怎的来了她这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云棠瞥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收敛心神。
“将军。”她福身,“今日将军怎的来了?可是有妾身帮得上的地方?”
宋云棠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也不似方才那边鲜活。
她眉眼间的淡漠梳理,化作一口气,堵在萧凤州的心头。
“这里是我的后院,我要去哪里,莫非还得像夫人汇报不可?”他忍不住阴阳怪气。
宋云棠面不改色:“将军言重了,妾身只是担忧林妹妹。”
“今日之事,林妹妹恐受了惊,心中自责不已。”
萧凤州冷冷地看着她,虽是低眉顺眼,却怎么看怎么来气。
他别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
“这是西域进贡的舒痕膏,据说效果极好。你现在是名义上的将军夫人,是将军府的脸面,莫要留了疤痕,给将军府丢人。”
“妾身明白,谢将军关心。”宋云棠接过,规规矩矩地行礼。
送了东西,萧凤州却还坐在凉亭。
他手中把玩着棋子,思索片刻,在棋盘上落下。
宋云棠美眸一转,给银瓶使了个眼色,屏退了下人。
手指在棋子的映衬下,更显修长白皙。
黑子落在一旁。
他开口,宋云棠也不主动提及。
经过几轮博弈,萧凤州沉闷着开口:“你既已嫁与我,便不必再去辛苦地抛头露面。将军府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家业,不过多你几副碗筷,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