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却摸了个空。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让他此刻心情复杂的脸。
穆寻正抱臂站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醒了?”
杨毅一个激灵,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穆寻!你想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吵死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杨毅这才注意到帐内还有一人,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又是谁?”
容骞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宣示主权:“她的夫君。”
话音刚落,穆寻反手就用手肘撞了容骞一下,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容骞挨了一下,也不恼,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杨毅有点懵,他梗着脖子问,“你还会救我?你我之间的旧怨……”
“旧怨?”穆寻打断他,“就因为你演习输了,丢了你大将军的面子,所以记恨到现在?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杨毅,你这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杨毅被她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正要反驳,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等等!你不是……不是去燕朔和亲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最初的震惊,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虽然因为那次失了面子,可他很清楚,穆寻是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竟然放弃得之不易的军职去嫁人?这让他十分惋惜,还暗暗怒其不争。
穆寻闻言,眉梢微挑,语气随意,“哦,那个啊。确实是去和亲了,不过那老头被我宰了。现在的燕朔王是我一手扶持的新王。”
杨毅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宰……宰了?还扶持了新王?
他想象中的屈辱和亲,竟然变成了她的新战场,战绩惊人!
一瞬间,杨毅心中那股鄙夷和失望烟消云散,他看着穆寻的眼神彻底变了,这才是他认知里的那个穆寻!
穆寻不再逗他,“杨都督,刚才都是玩笑话。当年我还是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您出言不逊,我道歉。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希望您不要计较。”
一番话说得杨毅有些无地自容,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说起来也是自己有错在先,八尺男儿输给了小丫头心里不甘。况且自己的命还是人家救回来的,自己还在嚣张什么呢?
他欠了欠身,双手作揖,“穆将军,当年的事我也有错在先,愿赌服输,只是当年面子上挂不住,嘴硬罢了。我也向你道个歉。对不住了。”
穆寻回了礼,“那我们就一笑免恩仇!”
杨毅笑道,“一笑免仇恨可以,但是恩不行。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记住了。”
寒暄几回合,穆寻直接切入正题:“皇帝为什么非要你的命不可?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提到这个,杨毅也是一肚子火,他撑着坐直了些,“我干什么了?我在云州好好的,练兵、巡边、保家卫国,一没克扣军饷,二没欺压百姓,三没跟朝中任何人结党营私!我怎么知道那疯子皇帝发什么神经,突然就派赵莽那狗东西来杀我?还给我扣了个勾结敌军的屎盆子!”
穆寻与容骞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她看着杨毅,
“你没干什么,就是因为你手握五万精兵,拥兵自重,这就是你的原罪。皇帝觉得你是个威胁,不稳定,所以要在你倒向别人之前,先把你除掉,换上个绝对听话的人罢了。”
杨毅愣住了,他一直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皇帝总不至于无端猜忌一个忠心耿耿的边将。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他觉得我可能不听话,就要杀我?我杨家三代镇守云州,死了多少儿郎!他竟然怀疑我的忠心?……”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床板上。
“不止是你。”穆寻的声音冷了下来,将皇帝如何构陷太子、残害穆家军旧部、与敌国勾结等一系列罪行告诉了杨毅。
杨毅无比震惊,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昏君!无道昏君!他怎敢……我被他蒙骗了,我原以为他是个仁君,这样的他怎配坐在那龙椅之上?”
他掀开被子就想往外跑,“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帝!”
穆寻将他按回去,“你打算怎么杀?你现在走路都走不稳,而且你现在还是个光杆将军,云州的兵权,恐怕已经落到赵莽的手里了。”
杨毅闻言,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赵莽!他竟然背叛我,今日差点就死在他刀下了,亏我对他那么好,一直提携他,那狗贼拿着圣旨,此刻恐怕已经接管了大营……我……”
他又颓然坐下来,没有兵,他还能做什么?
“怎么,这就放弃了?”穆寻道。
他看向穆寻,“你有什么办法?”他忽然想起来,“不对,你杀了燕朔王,为何我一点都没收到消息?那你现在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穆寻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你可愿意,与我们一同拥护太子?”
杨毅毫不犹豫,“我当然愿意,可我现在没有兵了,孤身一人,如果你看得上我这身武艺,我定追随你,与你一起助太子平定天下,杀了那个狗皇帝!”
穆寻勾了勾嘴角,“话说早了,兵权丢了,那就抢回来!”
她目光直指云州方向:“你带兵多年,难道就没有几个真正信得过、能一呼百应的兄弟?你麾下的将士,难道就心甘情愿臣服赵莽?你就甘心就这么走了?”
杨毅被她的话激得热血上涌,是啊,他还没输!他在云州的根基,岂是赵莽拿着一道圣旨就能轻易拔除的?
“穆将军所言极是!”他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在云州还有几分威望!我愿意回去尝试一下……”
“不是尝试。”穆寻语气笃定,“是一定要把河东军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