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露落在归云宗演武场的青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沈砚握着木剑,跟着陈云清练《流云诀》,剑尖划过空气的轻响,混着远处瑶瑶的笑声,让他心头的暖意又浓了几分。
“沉腕,顺气,你昨天不是练得好好的吗?今天怎么总歪?”陈云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无奈。沈砚回过神,赶紧调整手腕姿势——刚才又走神了,脑子里全是昨天和瑶瑶在后山采野果的场景,那酸甜的味道,仿佛还在舌 尖。
“爹,我没事,就是有点走神。”他笑了笑,重新挥剑,青色灵力顺着剑身游走,这次终于走得平稳。可刚练完第三式,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演武场东侧——那里本该有棵老槐树,是他小时候爬过无数次的,树干上还刻着他和大师姐的名字。
可现在,东侧只有一片空地,连棵草都没有。反倒是西侧,立着棵他从未见过的梧桐树,叶子泛着油亮的绿,跟记忆里归云宗的景象完全对不上。
“爹,东侧的老槐树呢?”他停下剑,指着空地问。
陈云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皱了皱眉:“什么老槐树?归云宗从来没有过老槐树,只有西侧这棵梧桐树,还是你小时候非要栽的,忘了?”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他清清楚楚记得,老槐树是归云宗建宗时就有的,树干粗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住,他十岁生日那天,还在树上挂了个红绸带。怎么会没有?
“我……我记错了?”他喃喃道,心里第一次生出点异样的感觉。
“肯定是练剑练糊涂了。”陈云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练,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砚点头,重新握剑,可注意力却总在那片空地上。练到日头偏中,瑶瑶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抱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小狗吐着舌头,围着她的脚边转。
“沈砚哥!你看我捡的小狗!是不是很可爱?”瑶瑶把小狗举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沈砚却愣住了——瑶瑶以前最怕狗,小时候被村里的野狗追过,从此见了狗就躲,怎么会主动抱狗?
“瑶瑶,你不怕狗了?”他问。
瑶瑶眨了眨眼,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怕过狗呀?以前还跟你一起在山下喂过流浪狗呢,你忘了?”
又是“忘了”。沈砚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他明明记得,瑶瑶被狗追后,连听到狗叫都会哭,怎么会一起喂狗?他想反驳,可看着瑶瑶纯真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或许,真的是自己这些年颠沛流离,把记忆搞混了?
中午吃饭时,陈云清端着碗汤药走过来,碗里是白色的药膏,冒着淡淡的药香:“你昨天练剑手腕肿了,把这药膏涂上,能消肿。”
沈砚接过碗,指尖触到药膏的凉意,突然想起——以前他受伤,爹给的药膏都是深绿色的,是用后山的“青纹草”熬的,带着点苦涩的药味,从来没有过白色的药膏。
“爹,这药膏怎么是白色的?”他忍不住问。
“青纹草去年就采光了,这是用‘白绒花’熬的,效果一样。”陈云清说得自然,拿起筷子夹了块青菜,“快吃,下午还要去后山采当归。”
沈砚“哦”了一声,用指尖蘸了点药膏涂在手腕上——药膏很凉,却没有以前青纹草药膏的刺痛感,效果确实不一样。他低头扒着饭,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下午去后山采当归,路过一片灌木丛时,瑶瑶突然指着里面喊:“沈砚哥!你看那红色的果子,以前咱们经常摘来吃,你忘了?”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灌木丛里结着串红色的小果子,像颗颗小红豆,可他记忆里,后山只有黄色的野山楂,从来没有这种红 果子。
“这果子能吃吗?我怎么没见过?”他蹲下来,指尖离果子还有一寸,却没敢碰。
“当然能吃!甜得很!”瑶瑶伸手摘了颗,塞进嘴里,“你看,没事的。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去年咱们还摘了满满一篮子,分给师兄弟吃呢。”
沈砚看着她嚼果子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强迫自己压下疑虑,跟着陈云清采当归,可目光却总在周围扫——后山的小路,记忆里是往东边绕,现在却往西边走;以前常去的药田,现在长满了杂草,连块像样的药苗都没有。
晚上回到住处,沈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起身,往藏经阁走——归云宗的藏经阁里有本《归云宗志》,记录着宗门每年的大事,比如春天的灵草节、秋天的剑会。他记得灵草节那天,全宗门的人都会去后山采灵草,晚上还会一起烤肉,可今年春天都快过了,却没人提过灵草节。
藏经阁的门没锁,推开门,里面的书架蒙着层薄灰。沈砚凭着记忆,在最里面的书架找《归云宗志》——可原本放书的地方,现在空着,只有几本残破的功法书。
“怎么会没有?”他心里一慌,翻遍了所有书架,连《归云宗志》的影子都没找到。
“这么晚了,你在找什么?”身后突然传来陈云清的声音,沈砚吓得一哆嗦,转身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盏油灯。
“爹,《归云宗志》呢?我想看看灵草节是哪天。”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陈云清的动作顿了顿,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了晃,语气平淡:“归云宗从来没有过灵草节,哪来的《归云宗志》?你是不是白天练剑太累,糊涂了?”
“没有灵草节?”沈砚的声音发颤,“不可能!我记得小时候,咱们还一起采灵草,晚上烤肉,大师姐还烤糊了鸡腿,二师兄笑她,你还罚二师兄多练十遍剑……这些都是假的?”
陈云清的眼神暗了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那些都是你做梦梦到的吧?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练剑呢。”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陈云清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老槐树的消失、瑶瑶不怕狗、白色的药膏、没有的灵草节……这些破绽像针一样,扎破了他沉浸的“安稳”。
“这不是真的归云宗……”他喃喃道,指尖冰凉。之前有多贪恋这份平和,现在就有多恐慌——如果这是假的,那他到底在哪?爹和大师姐,是不是还在那个被屠灭的归云宗里?
他跌坐在地上,看着藏经阁里的黑暗,突然想起九幽宗宗主说的“幻境”——原来这就是试炼?是要让他在最想要的安稳里迷失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道冰冷的提醒。沈砚握紧拳头,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就算这幻境再真,也不是他的归云宗。他必须醒过来,必须找到真正的出路,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记住真正的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