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已经处理完伤口,右膝被专业的护膝牢牢固定住,坐在沙发上,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眉宇间还是带着一丝疲惫和隐忍的痛楚。
门被推开,傅叙言摸索着走进来。
“处理好了?医生怎么说?”傅叙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
他循着声音和感觉,走到姜妩旁边的沙发坐下,微微侧头看向她。
“嗯,处理好了。”姜妩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膝盖韧带扭伤,有点麻烦,得老实养一阵子了。”
她不想让他太担心,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唉,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我这才喜欢上滑雪这项运动,还没怎么体验体验其他滑雪道,就只能和你凑凑,静坐看别人玩了。”
看着傅叙言额角刺眼的敷料,姜妩心里更添了几分愧疚和心疼。
“你呢?头还晕吗?”
“小伤,没事,皮糙肉厚。”傅叙言摆摆手,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倒是你,姜大医生,成了伤员,感觉如何?”
姜妩被他逗得也笑了下,随即目光落在自己随身带来的背包上。
一个念头闪过,她忽然起了点兴致,“傅叙言,要不要学点新东西?”
“嗯?”傅叙言挑眉。
“教你认中药怎么样?”姜妩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是好几包用透明密封袋装好的晒干处理过的不同中药材。
“以后万一再遇到点磕碰,或者我不在身边,你自己说不定还能简单处理一下,至少分得清哪些草能止血止痛。”
这个提议让傅叙言有些意外,随即又觉得有趣。
他看不见,但嗅觉和触觉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行啊,姜老师,请赐教。”
姜妩拿起一包药材,解开密封口,小心地倒了一点在掌心。她轻轻拉过傅叙言的手,将他的指尖引导着触碰那些干燥的药材碎片。
“别急,先感受它的形状、大小、质地。”姜妩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十分具有耐心,“这是当归。你摸摸看,它的切片大多是椭圆或不规则片状,边缘不整齐,质地比较脆,轻轻一掰就容易断,表面能看到很多细密的纵向皱纹和棕色的点状油室……”
傅叙言依言,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在那干燥的切片上摩 挲着,指腹感受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纹理和略脆的质地。
他的神情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指尖下的触感。
“然后,凑近闻闻它的气味。”姜妩引导着他的手,将当归凑近他的鼻尖。
傅叙言微微吸气,一股浓郁独特,带着点药香又有点类似泥土和木头混合的醇厚气味钻入鼻腔。
“嗯……有点浓,带点甜味和……土腥味?还有点油润的感觉?”他努力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对,这就是当归特有的浓郁香气,以油性足香气浓郁者为佳。”姜妩赞许地点点头,“当归是补血活血的圣药,你之前喝的调理气血的药方里就有它。”
接着,她又拿起另一包,“这是黄芪。你摸摸,它的饮片是圆形的厚片或者斜切片,质地比较韧,不像当归那么脆,纤维感更强一些……闻闻,气味比较淡,有点豆腥味和甜味……”
傅叙言再次仔细触摸、嗅闻。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通过触觉和嗅觉去分辨不同药材的特征。
姜妩又拿出几种常见的药材,她一一引导傅叙言去感受。
当姜妩拿出川芎时,她照例握着他的手去触碰那不规则结节状的切片,并引导他凑近去闻那浓郁特异的香气。
傅叙言的指尖划过川芎表面凹凸不平的瘤状突 起和断面那奇特的蝴蝶花纹,鼻尖萦绕着那股辛香浓烈的独特气味。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突然,他精准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片川芎,笃定地问,“姜医生,这个味道……还有这个疙疙瘩瘩的手感……是不是你平时给我做头部针灸和药浴时,经常用到的那个很冲的药?我记得你说它能上行头目?”
姜妩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连膝盖的疼痛都似乎被这惊喜冲淡了几分。
“对!就是川芎!傅叙言,你可以啊!这都能认出来?嗅觉和触觉记忆这么强?”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没错,川芎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对改善头部气血循环很有帮助,是给你治疗眼疾的常用药之一。你这天赋,要是学中医,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傅叙言心里那点阴霾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脊,下巴微扬,那股熟悉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劲儿又冒了出来,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
“那是!”他毫不谦虚,甚至有点眉飞色舞,“也不看看我是谁?傅叙言!想当年我学东西就快,要不是家里有矿等着继承,我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代名医,跟你抢饭碗呢!我这鼻子,比狗……咳,比精密仪器还灵!这手感,摸过一遍就忘不了!区区几味草药,还能难得倒我?”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自夸起来,仿佛刚才认出的不是一味药,而是攻克了什么世界难题。
姜妩看着他神采飞扬带着点幼稚炫耀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纵容。
假如他的眼睛没有事情,应该是比傅凌川还要让人惊艳的傅家天骄吧?
傅叙言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从自己超凡的感知力说到非凡的智商,正说到兴头上,指尖无意识地又捻动了一下那片川芎。
这一捻,他清晰地感觉到,包裹着自己指尖的,除了干燥微凉的药材,还有另一只温软细腻的手
是姜妩一直握着他引导他的手!
这个认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毫无预兆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
他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刚才沉浸在认识药材中,完全忽略了这持续存在的亲密接触。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捏着药材的手指,同时也下意识地想把手从姜妩的掌心抽出来。
动作有些突兀和慌乱。
姜妩也察觉到了,下意识松开了手。
刚刚相接触的感觉似乎在残存在两人手部的肌肤上,两人皆是红了耳根。
“呃……”傅叙言难得地卡壳了一下,他迅速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生硬地转移话题:“咳…那个……对了,王思远说这里还有山顶缆车可以坐,能看全景,很平稳不用走路。你……你膝盖这样,明天还想去看看吗?或者……我们干脆直接回去养伤?”
他的语气带着点试探,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她的方向,似乎在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姜妩也因为他突然的抽手而愣了一下,掌心残留的触感让她心头也掠过一丝异样。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将那份微妙的情绪压下。
听到缆车的提议,眼睛亮了亮。
滑雪是泡汤了,但能坐着缆车欣赏到壮丽的雪景,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补偿。
她是真的喜欢这里的宁静和开阔。
“去!当然去!”姜妩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带着点雀跃,“来都来了,总不能啥都没玩成就回去。缆车好,正适合我这种伤员。就这么定了!”
傅叙言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之前那点小小的尴尬也烟消云散,嘴角重新扬起了笑容,“行,那就这么定了。我让王思远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