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不是在欣赏,而是在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分析着眼前的环境。
从大门到目标包厢的直线距离、折返路线。
走廊上方,那个闪着红点的半球形摄像头,左转三十度后,有两秒钟的监空死角。
那些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走路时腰胯发力,步态轻盈,但小腿肌肉紧绷,太阳穴微微鼓起。
有威胁,但等级不高。
自从徐翼翼给他安装了那个该死的“霸总气场”模块后,他脑子里那套冰冷的军事评估系统,仿佛被注入了岩浆。
他不再是评估如何“融入”或者“潜伏”。
而是审视。
用一种君临般的姿态,审视着这片即将被他踏足的“领地”。
就在这时,前方包厢厚重的实木门被向内推开。
黄立德那张肥硕的脸第一时间挤了出来,堆砌出一个热烈到变形的笑容,竟是亲自迎到了门口。
“哎呀!王导!翼翼!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绕过王海,一把抓住了徐翼翼的手,那两只肥手又热又潮,捏得徐翼翼骨头生疼。他上下摇晃着,热情得好像徐翼翼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紧接着,他的视越过徐翼翼,落在了她身后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黄立德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谄媚和恐惧两种完全对立的情绪,在他的肥肉上互相拉扯,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扭曲而不自然。
“这……这位,李二牛老师吧?”他的声音干涩,像是被抽了十包烟,“久仰,久仰大名!今日开始没仔细看,现在仔细一看,果然是……是气宇不凡,人中龙凤啊!”
他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奉承话,一边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与李二牛交握。
李二牛没动。
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他的视线,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越过了黄立德肥胖的肩膀,钉在了他身后的人身上。
那人站在黄立德身后半步的阴影里。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材高大挺拔,西装下是贲起的肌肉轮廓。他的脸像是被斧子劈过,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眉骨硬生生撕裂到嘴角,破坏了五官的平衡,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
这是黄立德新换的保镖。
从王海一行人进门开始,这个保镖就一直低着头,下巴几乎要戳进胸口,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直到此刻。
被李二牛的视线锁定。
那具如雕塑般静止的身体,忽然极轻微地颤了一下。
这个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王海和徐翼翼都看见了。
然后,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那个保镖,开始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挣扎的姿态,抬起他的头。
他的脖颈肌肉一寸寸绷紧,那道狰狞的伤疤随着他的动作,像一条活过来的蜈蚣,在他的脸上抽搐。
终于,他抬起了头。
当他那双原本冷漠如冰的眼睛,和李二牛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对上的瞬间——
“咔嚓!稀里哗啦!是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碎裂了。
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冷酷,所有的戒备,在一秒之内,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情绪风暴。
是极致的震惊,是见鬼般的无法置信,紧接着,是火山喷发般的狂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尊敬!
黄立德还举着那只尴尬的手,王海的眉头刚刚皱起,徐翼翼的心还悬在半空。
“啪!”
一声清脆到炸裂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包厢里爆开!
是鞋跟猛力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那个凶悍如野兽的保镖,身体猛地绷成一根笔直的小白杨,对着李二牛,行了一个标准到足以刻进任何一本军事教科书的、军中最高规格的持枪敬礼!
尽管他手中无枪,但那姿态,那气势,仿佛握着整个军队的荣耀!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绷紧的声带发出了撕裂般的声音,几乎破了音。
“狼……狼牙……?”
他的声音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称呼。
“班……班长?!”
那一声“班长”,像一颗平地炸雷,在金碧辉煌的包厢里轰然引爆。
黄立德那只悬在半空、准备去拍李二牛肩膀的肥硕的手,彻底僵住了。他脸上的横肉疯狂地抖动,想挤出一个主人的笑,结果嘴角咧开的角度比哭还难看。
他花大价钱从海外安保公司请来的,那个号称能以一敌十的王牌保镖,一个照面,就对着他今晚要“收服”的目标,行了个他妈的军礼?
王海叼在嘴角的烟屁股,“吧嗒”一下掉在了昂贵的手工地毯上,烫出一个小黑点。他眼里的看好戏的八卦的光,亮得吓人。他不是震惊,是狂喜!一种发现了绝世宝藏的、属于导演的狂喜!
所有的谜团,瞬间都有了答案。
徐翼翼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她体内的系统“章嘻嘻”没有任何提示,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手机的CPU,一定在以一种即将烧毁的速度疯狂运转。
她以为自己只是给一台杀毒软件升级了防火墙。
现在她才发现,她他妈的是给一个沉睡的核弹,输入了发射密码。
翼翼吐槽着自己想的都是什么破比喻,其实,她总想把李二牛当成机器人,但是没想到,二牛其实经历的过去远远她认知的,所知道更丰富。
整个包厢死寂无声,连中央空调的出风声都清晰可闻。
李二牛的视线,在那名叫“陈虎”的保镖脸上停留了三秒。他的大脑没有处理“震惊”或“怀念”这种冗余信息,只是在高速比对数据库。
面部特征匹配。伤疤吻合。声音识别通过。
“陈虎。”李二牛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一份设备清单,“狼牙特战旅,二突击队,三年前因左腿贯穿伤,评定三级伤残,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