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二牛的威信,不仅仅是靠那台净水器,也不是靠几条规矩,而是第三天夜里,用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出事的是大壮。
这家伙在黄色的区域搜集物资时,让一只巴掌大的变异蝎子在胳膊上亲了一口。
等瘦猴他们发现时,大壮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整条胳膊肿得像根发黑的紫茄子,上面布满了诡异的暗紫色血丝,还在微微抽搐。
“快!快把人弄回去!”瘦猴吼了一嗓子,和两个人架起大壮就往营地跑。
营地里唯一的半吊子医生,红姐,扒开大壮的眼皮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伤口那股子腥臭味,直接摇了头。
“没救了。”她擦了擦手,语气很平静,“蝎毒已经攻心了,准备拖出去埋了吧,免得晚上尸变。”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大壮虽然脾气爆,但也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可在这废土上,生死就是这么简单。
“埋什么埋!”
一声低喝,李二牛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蹲下身,只看了一眼那黑紫色的伤口,就对旁边的人吩咐。
“火堆烧一根铁条,要烧红。再拿烈酒和刀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嘛。
“愣着什么?想让他死透吗?”李二牛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立刻有人手忙脚乱地去办了。
李二牛抽出自己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在大壮的伤口上,毫不犹豫地划开一个十字。
“噗嗤”一声,黑紫色的毒血混着烂肉溅了出来,一股腥甜的恶臭瞬间炸开。离得近的瘦猴只看了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营地里所有人都记了一辈子。
李二牛俯下身,嘴巴直接对准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口一口地往外吸着毒血。
“咕嘟……呸!”
每一口吸出,他都侧过头吐在地上。那吐出来的血,黑得像墨汁,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冒着白烟,连地上的铁锈都被腐蚀掉了几分。
整个营地鸦雀无声,只剩下李二牛吸毒血其他人和呕吐的声音,以及大壮无意识的痛苦哀嚎。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他妈是蝎毒!剧毒!沾上一点都可能没命,他居然敢用嘴去吸?
这是个疯子!
独眼站在人群外围,那只独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自问自己做不到,为了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手下,冒这种险。
这个李二牛,要么是真有情有义的傻子,要么就是……一个枭雄。
“铁条!”李二牛吐出最后一口黑血,抹了把乌黑的嘴唇,冲着火堆喊。
徐翼翼立刻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快步递了过来。她的手很稳,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李二牛接过铁条,没有一丝停顿,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就狠狠烫了下去。
“滋啦——!”
一股烤肉的焦臭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嗷——!”
已经昏迷的大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然后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李二牛把铁条随手一扔,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给他灌点盐水,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命。”
说完,他走到净水器旁,捧着清水漱了好几遍口,才回到自己的角落,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从阎王手里抢人的人不是他。
第二天,大壮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除了胳膊上留了个恐怖的烙印,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他挣扎着走到李二牛面前,“扑通”一声就想跪下,被李二牛一把扶住。
“行了,大男人别搞这套。”李二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惜命点。”
大壮一个一米九的壮汉,眼眶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天起,营地里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李二牛的任何一句话。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们毫不掩饰的灼热视线。
红姐是第一个。
她以前是独眼的女人,泼辣能干。现在,她看李二牛的眼神,活像一只饿了三天的母狼看见了鲜肉。
午饭时,她把自己罐头里最大的一块午餐肉,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声不吭地夹进了李二二牛的碗里。
李二牛愣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徐翼翼正低头喝汤,手里的勺子不轻不重地磕在搪瓷碗沿上。
“当!”
一声脆响,让周围的谈笑声都停了半拍。
李二牛看了徐翼翼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把那块肉吃了。
另一个叫小雅的姑娘,才十六七岁,以前怯生生的,见谁都低着头。现在却一天到晚跟在李二牛屁股后面,一口一个“二牛哥”叫得又甜又糯。
她会把偷偷藏起来、没舍得吃的糖块,红着脸塞到李二牛手里。
“二牛哥,你这身衣服破了,我……我帮你补补吧?”小雅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针线,怯生生地问。
不等李二牛回答,正在不远处磨匕首的徐翼翼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他的衣服,不用别人碰。”
石头和刀刃摩擦的声音“唰啦、唰啦”的,又尖又利,听得人牙根发酸。
小雅的脸白了白,悻悻地退开了。
瘦猴蹲在角落里啃着干粮,看着这一幕幕,再看看身边这群只会抠脚丫子的糙汉子,酸溜溜地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他凑到独眼身边,压低声音:“老大,你看那俩女的,一个送肉,一个磨刀,这后院起火,有好戏看了。”
独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嘴里的肉干嚼得更用力了,腮帮子鼓起老高。
他知道,这不叫后院起火。
这叫新王登基,旧臣和新贵在争夺位置。而那个叫徐翼翼的女人,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醋坛子终于在今天下午,被彻底打翻了。
李二牛在营地门口教小雅射击。废土上,枪就是命,他教得很认真。
他站在小雅身后,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女孩完全笼罩,双手握着她的手,帮她调整着握枪的姿势。
“肩膀放松,核心收紧,三点一线……”
他的声音很沉,温热的呼吸喷在小雅的耳廓上,女孩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身体也有些发软。
瘦猴和其他几个男人在不远处看着,一边吹口哨一边起哄。
“哎哟,小雅这下有福了!”
“二牛哥这手把手的教,学得快啊!”
气氛热烈又暧昧。
就在这时,徐翼翼端着一个搪瓷水杯走了过来。
她脸上挂着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的微笑,步态轻盈,像一只巡视领地的优雅雌豹。
营地的口哨声和起哄声,随着她的靠近,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微笑之下,冰冷刺骨的杀气。
她走到两人面前,停下,把水杯递到李二牛嘴边,动作自然又亲昵。
“老公。”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却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营地里炸响。
“练了半天,渴了吧?”
那声“老公”,喊得百转千回,柔情蜜意。
李二牛握着小雅的手,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小雅的脸,“唰”地一下,从通红变成了惨白,握着枪的手都在发抖。
徐翼翼却像是没看见,依旧笑盈盈地举着杯子,甚至还伸出另一只手,用自己的袖子,体贴地帮李二牛擦了擦额角的汗。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瘦猴张着嘴,手里的肉干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他终于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醋坛子。
这他妈是正宫娘娘在宣示主权啊!
整个营地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三个人身上。
李二牛松开了握着小雅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徐翼翼。
徐翼翼也微笑着看着他,举着杯子的手,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颤抖。
足足过了三秒,李二牛接过了杯子,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喝完,他把空杯子递还给徐翼翼。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徐翼翼鬓角的一缕乱发,掖到了她的耳后。
动作轻柔。
“风大。”他只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