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翼翼站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意外从未发生。她看了眼项圈，将礼服拿在手中。

“转身。”

李二牛没动，看着她。

“我们现在是共生关系，不是吗？”他反问，“你身上有我不知道的伤口吗？换衣服时需要我检查一下，免得你在宴会上因伤口感染晕倒，导致我的项圈自毁？”

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徐翼翼静静看了他三秒。

然后，她当着他的面开始脱下沾满尘土和血污的作战服。作战服下是黑色紧身背心，勾勒出紧实流畅的身体线条。除了手臂上刚被覆盖的伤口，她背部还有几道已结痂的陈旧划痕。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扭捏，像在展示武器的性能参数。

李二牛目光扫过那些伤痕，喉结滚动，最终转过身背对着她。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几分钟后，徐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

李二牛转身。

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个在矿洞里浴血搏杀、在下水道里冷静处理伤口的女战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晚礼服的贵族。礼服剪裁大胆，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和背部。冰冷的项圈A-01戴在天鹅般的脖颈上，非但没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诡异的美。

她不再是徐翼翼。

她是A-01，即将踏入猎场的女猎人。

“现在轮到你了，734。”她将黑色制服扔给他。

飞船引擎声逐渐减弱，舱壁震动趋于平缓。

“星辉庄园，地下B-7号货运港。我们到了。”公共广播里传来机械船长的声音。

当李二牛换上高领制服，将最后一点属于“李二牛”的痕迹遮挡起来时，货舱门缓缓打开。

门外不再是深邃宇宙，而是灯火通明、一尘不染的地下停泊港。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高分子材料的合成气味。

一个穿着得体、戴白手套的侍者恭敬等在门外。

“女士，欢迎来到星辉庄园。”

徐翼翼微微颔首，侧身对李二牛说：“走吧，我的奴隶。”

她嘴角勾起极其细微的弧度，完全掌握局面的自信。

“宴会开始了。”

李二牛跟在她身后，项圈734在脖颈处冰冷贴合。

他们踏出货舱的瞬间，停泊港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机械运转声。

星辉庄园的宴会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穹顶由数万片经过精密计算的棱镜构成，将奥尔蓝星稀薄的日光折射进来，形成一种冰冷、匀质的白光，照亮了厅内每一寸高分子复合材料地板。空气中漂浮着顶级合成香氛，混合着量子信号屏蔽器特有的微弱电离味。

徐翼翼走在前面，深紫色的晚礼服让她像一柄出鞘的利刃，优雅而致命。她的目光掠过厅内所有面孔——都是银河系最顶级的资本猎食者，此刻正以一种虚伪的和谐聚集在长形的主桌周围。

李二牛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高领制服完美地遮住了他脖颈上项圈的底部，只留下编号734在白光下幽幽闪烁。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内敛，像一个经过精确校准的机器人。

“主桌。”徐翼翼的声音通过内置微型通讯器传入李二牛耳中，“沃尔夫家主，右数第三位。”

李二牛的目光锁定了目标，但他没有立即回应。他在观察，在计算，在等待最佳时机。这种沉默让徐翼翼感到一丝不安。

“734，收到了吗？”她再次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收到了，A-01。”李二牛的回应冰冷而疏离，“但我有个问题。”

徐翼翼的脚步微微一顿。在这种场合，任何偏离计划的对话都是危险的。“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配合？”李二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质疑，“项圈是双向的，不是吗？我死，你也活不了。但如果我选择不配合呢？”

徐翼翼转过身，面对着他。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但李二牛没有退缩。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卡在项圈的安全范围内，既不会触发警报，又足够进行这种危险的对话。

“你想说什么？”徐翼翼压低声音，脸上依然保持着完美的社交微笑。

“我想说，”李二牛向前迈了一步，距离她更近了，“你把我当成工具，但你忘了一件事——工具也会反噬主人。”

徐翼翼的瞳孔微缩。她感觉到了威胁，不是来自周围的安保，而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真相。”李二牛的目光直视着她，“关于你的真相。你不是普通的技术员，也不是什么反抗组织的成员。你到底是谁？”

徐翼翼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知道，如果她的情绪波动过大，项圈会检测到异常。但李二牛的质疑击中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部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试图转移话题。

“那什么时候是？”李二牛反问，“等我们完成任务，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呢？你会解开项圈，让我自由离开？还是会找个理由让我永远闭嘴？”

徐翼翼沉默了几秒。她知道，李二牛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她确实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你想知道真相？”她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自嘲的笑容，“好，我告诉你。我是银河叙事局的。”

李二牛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的肌肉紧绷了。“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剧本？包括我们的相遇，包括矿场的爆炸，包括现在的宴会？”

“是的。”徐翼翼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

“还有什么？”

“暂时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徐翼翼的声音变得轻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感，“等任务结束，我想我会…”

她停顿了，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李二牛等待着她的回答，他的目光中有愤怒，有失望，但也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你会什么？”他追问。

“我会告诉你一些事。”徐翼翼最终说出了这句话，“按照我所知的，你本应该在矿场就死掉，成为一个悲壮的反抗符号。但你活下来。”

李二牛的眼神软化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警惕。“为什么？”

“因为…”徐翼翼犹豫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需要完成任务后告诉你，734。”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周围的宴会声音变得遥远，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在彼此耳边回响。

“那现在呢？”李二牛问，“如果我们完成了这个任务，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徐翼翼诚实地回答，“如果任务失败，我会被降级，可能成为矿工，也可能成为服务员。如果任务成功…”

“如果任务成功，你就可以自由了？”

“理论上是的。但我不确定我想要什么样的自由。”

李二牛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感到了项圈的微弱震动——他们已经接近距离的极限。

“那就让我们一起找到答案。”李二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