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建伟等人征用了剧院后台一间小会议室，里面空气有些凝重。

会议桌的另一侧，是今天询问的第一个人，他叫周定洋，是苏晓雯化妆团队的化妆总监周定洋。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上下，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但眼神里残留的悲伤让他精心维持的体面打了折扣。

邢建伟坐在主位，沉着脸，“周先生，放松点，找你来，是例行程序，了解一些情况，把你知道的，当天在化妆间里发生的，和我们再详细说一遍。”

周定洋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邢队长是吧？我知道的，都和派出所的同志说过了...”

“那天，我们团队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左右进入化妆间，开始给苏老师上妆。”

“苏晓雯当时状态怎么样？”顾沉舟插话问道。

“状态？我觉得挺好的，甚至苏老师那天精神头非常足，比平时还要好一些，我们化妆到一半的时候，她喊主动和我们开玩笑。”

“开玩笑？”邢建伟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对。”周定洋点点头，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说，等这次话剧演出结束，她准备正式进军电影圈了，有个国际大导的本子已经在谈，她还说，等忙完这阵，她要请我们团队出国玩一圈。”

“算是犒劳大家这么多年的辛苦吧。”

周定洋想到此处，眼底深处的悲伤更浓了一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开心，就是那种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样子...谁能想到，苏老师...苏老师几个小时后会...”

周定洋低下了头，擦了擦眼角。

顾沉舟和邢建伟交换了一个眼神。

根据对方证词所言，苏晓雯在生前情绪不错，并且有明确的短期规划和承诺，这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因个人情绪而导致极端行为的可能性。

“化妆期间，除了你们团队，还有谁进过化妆间？”邢建伟接着问道。

周定洋皱了皱眉，努力回忆：“除了我们和苏老师，林青峰也进来过。”

“林青峰？”顾沉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海报上和苏晓雯并肩的男主角形象浮现在他眼前。

“对，剧团里的男一号，也是这次《木偶之心》演出的男主角。”周定洋确认道。

“他当时进来，说要找苏老师对一下台词。”

“他们当时交流的氛围如何？”顾沉舟追问。

“交流...还算正常吧。”周定洋斟酌着用词。

“林青峰就是对了对台词，苏老师也随便应和了几句，孔庆峰待了大概五六分钟就走了。”

“还算正常？”顾沉舟注意到这其中的不自然，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实际上不那么正常？”

周定洋被顾沉舟这么一问，有些不自然，但看到两人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压低了些声音：“两位警官，这话可能有点...”

“但我只是实话实说哈，剧团里很多人都知道，林青峰这人...有点小心眼，他和苏老师同为台柱子，但无论是观众缘还是业界评价，他都差一点。”

“现在苏老师又要准备进军电影界，这差距就更大了。”

周定洋的脸上浮现一丝嫌恶：“而且，这人有个毛病，他特别喜欢喷香水，还是那种味道特别冲的古龙水。”

“每次他一来，那味道都会在屋子里留好久，呛的人头疼，我们私下都吐槽，林青峰这人是不是想用香水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古龙水！、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突然在顾沉舟的脑海中炸响，劈开了迷雾！

化妆间里那第二种不该存在的香水味！

周定洋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关于林青峰如何嫉妒苏晓雯的资源，如何暗自较劲，这些顾沉舟都没大听进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林青峰”、“进入过化妆间”、“嫉妒关系”这些碎片快速拼接。

询问结束，周定洋被民警带了出去，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会议室暂时只剩下了顾沉舟和邢建伟。

“第二种香水...找到了。”顾沉舟缓缓开口，眼睛盯着邢建伟说道。

邢建伟同样面色凝重，他点点头：“从周定洋的证词来看，林青峰确实有嫌疑，也有进入现场的时间和条件。”

顾沉舟站起身：“我想再跟陈柏晓确认一下林青峰和苏晓雯的关系，陈柏晓作为经纪人，应该更了解他们之间的真实状态。”

邢建伟表示同意：“可以，我这就让他们把陈柏晓带进来。”

陈柏晓很快被民警请到这间小会议室，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一些。

“林青峰和苏晓雯？”

听到这个问题，陈柏晓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

“两位警官，既然你们问起，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们的，他们两个...确实不算融洽。”

陈柏晓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显得客观。

“晓雯天赋好，运气也好，发展势头确实要比林青峰猛一些，而林青峰吧，有些好强，心里有点不平衡也是难免的。”

“平时在剧团里，偶尔也会有点小摩擦，比如两人对角色理解有些分歧，争一争排练时间什么的。”

“但说实话，远远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说白了，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剧团的，大家都吃同一碗饭，《木偶之心》这部戏，也是他们俩共同撑起来的。”

“况且，晓雯一旦进军成功电影界，剧团接下来的资源肯定会倾斜于林青峰，他马上就会成为剧团力捧的一哥。”

顾沉舟静静的听着，他没有打断陈柏晓的解释。

陈柏晓的解释听上去倒也符合逻辑，但作为刑警，顾沉舟下意识的就会怀疑一切。

甚至刑警之间有时候也会互相怀疑，比如怀疑对方到底证据有没有做到位？审讯有没有诱供？

他觉得周定洋提到的“嫉妒”并非空穴来风，这层关系值得深挖。

“也就是说，你承认林青峰和苏晓雯之间存在竞争，并且林青峰有些心存不满，对吗？”顾沉舟总结性的问道。

陈柏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的点了点头：“可以...可以这么理解吧。”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顾沉舟结束了问话。

陈柏晓离开后，顾沉舟陷入了沉默，他在思索。

邢建伟并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片刻之后，顾沉舟开口说话了，语气带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决断。

“邢队，我想见见这个林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