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两个字像两座冰山,轰然砸下,将温颂最后一点侥幸和理智都压得粉碎。
“阿朗……”她嘴唇翕动,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贺晟安眼疾手快地揽住她,手臂收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躯。
“我去找他。”温颂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她推开贺晟安,踉跄着抓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和外套,就要往外冲。
“你站住!”贺晟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你去哪儿找他?海城那么大,你知道龙哥是谁?知道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温颂回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贺晟安,那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你就要去送死吗?”贺晟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温朗一个人是冲动,你再跟着去,就是愚蠢!海城是龙哥的地盘,你以为是金陵城,可以让你横着走?”
“那怎么办?”温颂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难道就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人渣吗?他会死的!”
“他不会死。”贺晟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只要你别去添乱。”
“我添乱?”温颂觉得荒唐又可笑,她甩开贺晟安的手,“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添乱!贺晟安,我拜托你,现在不是你耍少爷脾气的时候!”
她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就去拉门。
“砰”的一声,贺晟安一脚踹在门板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公寓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阮梨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她想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朋友的……男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贺晟安,你让开。”温颂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让。”贺晟安靠在门上,双臂环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此刻显得格外欠揍,“今天你要是敢从这个门里走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温颂气得浑身发抖。
“我怎么?”贺晟安挑眉,“你以为我不敢?”
他看着她那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温颂,你冷静一点,我比你更不希望温朗出事。”
“你拿什么保证?”
“就凭龙哥的命,现在还攥在我手里。”贺晟安的眼神,倏然变得狠厉,“他敢动温朗一根头发,我就让他全家给他陪葬。”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温颂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贺晟安不是在说大话。
这个男人,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份狠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温颂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
“等。”
“又是等?”温颂的火气又上来了,“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阿朗的尸体被送回来吗?”
“等到我把海城翻个底朝天,把那个龙哥的老巢,他有几个情 妇,他每天上几次厕所,都查得一清二楚的时候。”贺晟安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温颂,打蛇要打七寸,温朗现在就是那个诱饵,他把蛇引出来了,我们要做的是一击毙命,而不是冲上去跟蛇一起被吞掉。”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认真:“相信我,嗯?”
温颂看着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算计,只有一片让她无法抗拒的沉静。
她的理智,在一点点回笼。
贺晟安说的是对的,她现在冲去海城,除了暴露自己,让温朗的处境更危险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那……我们要等多久?”她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很快。”贺晟安拍了拍她的手背,“在我回来之前,你和阮梨,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里待着。”
他说着,转身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和外套。
“你去哪儿?”温颂下意识地问。
“去给你弟弟,铺路。”贺晟安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笑容带着几分嗜血的张扬,“他不是想当英雄吗?那我就给他搭个台子,让他唱一出,漂亮的独角戏。”
说完,他便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颂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沿着门板,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颂颂,你没事吧?”阮梨连忙上前扶住她。
温颂摇了摇头,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住地颤抖。
她怕。
她真的好怕。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爷爷,她不能再失去阿朗了。
……
夜色如墨。
海城,一家名为“夜色”的地下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舞池里,男男女 女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混合气息。
酒吧最深处的包厢里。
一个光头,满身纹身的男人,正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大口地喝着酒。
他就是龙哥。
“龙哥,听说贺家那个大少爷,进去了?”一个黄毛小弟,凑过来谄媚地给他点上一根烟。
“嗯。”龙哥吐出一个烟圈,脸上没什么表情,“栽了。”
“那咱们之前帮他做的那些事……”
“怕什么?”龙哥不屑地冷哼一声,“他贺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把我们供出来?再说了,金陵是贺家的地盘,这海城,是他姓贺的能撒野的地方吗?”
“那是,那是,龙哥您说的是。”黄毛小弟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口罩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形清瘦,眼神却像一头孤狼,带着一股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狠劲。
是温朗。
“你他妈谁啊?没看到龙哥在快活吗?滚出去!”一个看门的小弟,上前就要推他。
温朗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沓厚厚的,用牛皮纸包着的人民币。
“我找龙哥,买一样东西。”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
龙哥的视线从那沓钱上移到了温朗的脸上。
他挥了挥手让那两个女人和一众小弟都退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说吧,想买什么?”龙哥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温朗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买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