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轮胎碾过湿漉路面的细微声响。
雷诺在前面开车,挡板升起,隔绝了前后座的空间。
贺晟安靠在椅背上,呼吸比平时沉重几分。
刚才在废弃化工厂那一脚踹得太狠,牵扯到了腹部的旧伤,但他一声没吭,只是那只抓着温颂的手,力道有些紧。
温颂侧过头看他。
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张平日里总挂着几分痞气的脸,此刻苍白得像纸。
“疼就说。”温颂打破了沉默。
贺晟安睁开眼,眼底有些红血丝,嘴角却还是习惯性地往上扯了扯:“心疼啊?”
“贺晟安。”
“在呢。”
温颂没再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那枚装着芯片的盒子,又看了看怀里的骨灰盒。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但手腕上被冷风吹过的凉意提醒她,这就是现实。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贺晟安推开车门,刚要下车,身形晃了一下。
温颂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男人的重量压过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血腥气。
“雷诺,明天把张齐所有的罪证整理好,直接送去市局刑侦大队,找刘队。”贺晟安站稳脚跟,对雷诺吩咐了一句,语气冷硬得不像个伤员,“别让张家的人有机会捞他。”
“明白,二爷。”雷诺点头,目光担忧地扫过贺晟安的腹部,“需不需要叫医生?”
“不用,死不了。”
回到公寓,温颂把骨灰盒安顿好,转身去拿医药箱。
贺晟安已经脱了西装外套,正费劲地解衬衫扣子。
白色的布料粘在伤口上,渗出一片殷红。
温颂看着那片红,眉头拧成了死结。
“别动。”她走过去,拍开他的手,“我来。”
她拿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衬衫。
伤口确实裂开了,缝合线崩断了两根,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温颂拿着棉签蘸了碘伏,手有些抖。
“怕了?”贺晟安低头看她,声音沙哑。
“闭嘴。”温颂吸了吸鼻子,强行稳住手上的动作。
药水触碰伤口的瞬间,贺晟安的肌肉紧绷了一下,却还要在那贫嘴:“温总这手艺,不去当外科医生可惜了。”
温颂没理他的调侃,动作利落地清理、上药、包扎。
等缠好最后一圈纱布,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她收拾好医药箱,正要起身,却被贺晟安一把拉住,跌坐在他腿上。
“小心伤口!”温颂惊呼。
“没事,避开了。”贺晟安把下巴抵在她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让我抱会儿。”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温颂。”
“嗯?”
“以后这种事,不许一个人去。”贺晟安的声音闷闷的,“你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把张齐剐了也没用。”
温颂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 挲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当时没想那么多。”
“下次得想。”贺晟安抬起头,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你自己也不行。”
温颂看着他,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霸道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招架。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却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温颂是被电话吵醒的。
公司那边因为张齐被捕的消息乱成了一锅粥,虽然是个好消息,但后续的合作交接、媒体公关都需要她亲自坐镇。
贺晟安还在睡,眉头微皱,似乎梦里也不得安宁。
温颂轻手轻脚地起床,在床头留了一张字条,便匆匆出了门。
到了公司,果然是一场硬仗。
张齐虽然进去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不少。
有些原本谈好的供应商开始观望,生怕温氏也被牵连。
温颂雷厉风行,一上午开了三个会,处理了十几份紧急文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中午十二点,秘书送来午餐。
“温总,刚才前台收到一份快递,说是给您的。”秘书递过来一个黑色的信封。
温颂接过,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打印的地址。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昏暗,但能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
温颂瞳孔微缩。
那人是雷诺。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想让他活命,一个人来西港码头13号仓库,别告诉贺晟安,否则收尸。】
温颂的手指捏紧了照片边缘。
雷诺不是一直跟着贺晟安吗?怎么会出事?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雷诺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温颂的心沉了下去。
雷诺身手了得,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除非……对方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是针对贺晟安以前的仇家。
如果告诉贺晟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会发疯冲过去。那是陷阱。
温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总是躲在男人身后。
温颂把照片塞进包里,拿起车钥匙,对秘书道:“下午的会议推迟,我有事出去一趟。”
“好的温总,需要备车吗?”
“不用。”
温颂走出办公室,脚步很快。
她没有直接去码头,而是先去了一趟公司的安保部,拿了一样东西放进大衣口袋。
电梯下行至负一层。
地下停车场空旷安静,温颂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走到自己的车旁,刚按下解锁键,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温颂警觉地回头,手伸进口袋。
但对方比她更快。
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湿布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温颂拼命挣扎,手肘向后撞去,却撞在一堵坚硬的人墙上。
意识迅速涣散,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二爷的女人,果然有点辣。”
头痛欲裂。
这是温颂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像是有人拿着钝器在太阳穴上狠狠敲击,每一下都带着眩晕。
她并没有急着睁眼,而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调整呼吸,试图感知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触感像是高支数的棉织品。
空气中没有废弃仓库的霉味,反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海水的咸湿气。
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