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对我所说的第一句话。”
希斯特莉亚双目空洞、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无比心疼。
餐厅中雅雀无声,这个悲惨的童年经历让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就连爱德华也开始后悔,自己昨天晚上会用那种话术来强逼希斯特莉亚打起精神。
如果他早知道希斯特莉亚以前有这样的经历,只怕打死也不会用那种刺伤人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有利威尔看到希斯特莉亚沉默下来,仿佛没有受到半点触动般,催促道: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离开那个家的?”
希斯特莉亚似乎被利威尔的话唤醒,抬了一下眼皮,继续道:
“在我那次尝试接触母亲之后,母亲第二天就离开了家,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生活。”
就像是故意要避开希斯特莉亚生活一样。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希斯特莉亚开始慢慢意识到,他的外公外婆,还有那些在那座农场里生活的人,以及在那块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人,对于她的存在都是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希斯特莉亚不明白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想知道原因,但不要说找到一个能为她解答这个疑惑的人,就是找到一个能搭理她的人都是不可能的。
除了那些人,她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问询,毕竟那片土地就是她生存的全世界。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朋友只有农场里的动物。
虽然每天在农场里忙农活可谓枯燥又辛劳,但那却是能让希斯特莉亚度过孤独时光时,感到不那么孤单的唯一方式了。
打破那种平淡生活的,是五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在莱纳和贝特霍尔德攻破了希干希纳区大门之后不久的一天。
在那一天,希斯特莉亚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罗德·雷伊斯。
那个男人站在希斯特莉亚面前,自称是治理那块土地的领主。
和他同时出现的,还有数年未见的母亲。
在希斯特莉亚的记忆里,那天母亲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她坐立不安,甚至紧张兮兮的。
相比母亲而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父亲”则要沉稳淡定得多。
“以后你要和我一起生活了,希斯特莉亚。”
父亲对她说。
说完那句话之后,父亲便带着希斯特莉亚和她的母亲往农场外走去。
在视野的尽头,希斯特莉亚能看到那辆以前常常来接母亲的马车。
他有些茫然地跟着父亲往前走,却被她母亲突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等希斯特莉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和父母已经被一堆大人给包围了。
“雷伊斯先生,您做出这样的事情会让我们很为难的,请不要再做出这样的行为了。
怎么?玛利亚之墙被攻破让你感到很不安吗?”
他们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希斯特莉亚的母亲抓了起来。
“妈……妈妈!”
希斯特莉亚恐惧地呼喊道,却瞬间被母亲给喝止:
“不!我不是!
我不是这孩子的母亲!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遭到对方钳制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喊到,令希斯特莉亚的恐惧更上一层楼。
制住母亲的男人皱起了眉头,望着希斯特莉亚的父亲道:
“哦?真的吗?雷伊斯先生?
这女人……还有那个孩子,都和你无关?”
希斯特莉亚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望向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他却从父亲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无力和伤感。
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道:
“是啊……这两个人……确实和我毫无关系。”
“这样啊……”
那男人说着,突然就将希斯特莉亚的母亲狠狠地按倒在地。
母亲万分惊恐,颤抖地呼喊起来:
“干……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那男人无视母亲的惊恐,只是平静地掏出了一把匕首,对母亲道:
“你从没有存在过。
你也从来没有在宅邸里工作过。
从今往后,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母亲的眼睛瞬间瞠得更大。
她挣扎着望向父亲,失声道:
“不……不会吧?
老爷!这……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然而,对于母亲的恐惧和哀求,父亲只是侧过头去,一言不发。
希斯特莉亚在万分无助之下,下意识地走向母亲。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救下母亲还是安抚母亲。
可是,母亲看着她缓缓走过来,眼神中却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混……混蛋……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的话——”
希斯特莉亚没能知道,如果母亲当初没有生下自己会怎么样。
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男人割断了喉咙。
随着鲜血的喷溅,母亲像个玩偶一样倒在地上。
她用最恶毒的眼神瞪着希斯特莉亚,抽搐的身体很快就再不动弹了。
希斯特莉亚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只能呆呆地望着那男人,看着他轻轻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微笑着将匕首伸向了自己。
“慢着。”
在男人的匕首已经贴上希斯特莉亚的颈子时,父亲突然开口道:
“如果让这孩子从今以后远走他方,隐姓埋名地生活,可以留她一条性命吗?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男人想了一下,将沾血的匕首在希斯特莉亚的脸上蹭了一下,邪魅一笑,道:
“这孩子真的做得到吗?”
父亲略一沉吟,将希斯特莉亚从男人的手中夺了出来。
他矮下身子,按着希斯特莉亚的双肩,严肃地瞪着她道:
“听好了,希斯特莉亚。
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曾经的一切。
你是个孤儿,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你忘记了自己以前在哪里生活,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赫里斯塔·兰斯。
听明白了吗?”
那时候,十岁大的希斯特莉亚不知道是被求生的本能支配,还是已经彻底木然只是本能地听从这个唯一看起来值得信任的人的话,最终点了点头。
之后,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脱离险地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开垦区。
“后来,我在开垦区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两年,最后在十二岁的时候加入了训练兵团,遇到了你们。
这就是我身世的全部经历,以及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希斯特莉亚说完,便再没了声音,只是木然地呆坐着,仿佛意识已经离体。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果说,希斯特莉亚的幼年经历能用凄惨来形容的话,那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刻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