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四下瞧了瞧,说:“他就没说怨恨村民的话?”
我皱眉问:“他为什么要怨恨村民?村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村长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村长叹了口气,说:“怎么说呢。我是怀疑村里的家畜全死了,可能是田公干的。”
杨家峪的家畜几个月之内全部死掉,是柳叶和阿飞为了盗挖化族遗址搞得鬼,现在冒出来一个田公,村长这么怀疑也不是没道理。
我笑着说:“柳叶不是说了么,村里家畜死掉是因为家族墓地风水的问题。和田公没关系。”
村长点头说:“没关系就好,没关系就好。那……等田家祖坟修好了,田公会不会来村里啊?”
“这个……他没说。”
村长忧心忡忡的说:“田公一辈子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从来不跟人接触,现在突然要修祖坟,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修祖坟,村民们都很担心啊。”
“担心他回村子就不走了。”
田公不是神棍,更像是邪道巫师的存在,如果他真回到村子里住,村民们会有所担心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跟擅长邪门巫术怪人做邻居。
我宽慰说:“从我跟田公接触的情况看,我觉得他不像是个难相处的人,而且他也未必会留在村子里。他一辈子都独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让他突然间和人接触,他自己未必能适应。”
村长点头,说:“但愿如此吧”
田家祖坟二十天的工期,只用了十五天就修好了,阿飞独自去了后山老林子找田公,三天后的下午,他和田公一起回到了杨家峪。
阿飞还用扁担挑了四个陶土坛子回来,四个陶土坛子里装的分别是田公父母还有爷爷奶奶的骸骨。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田家祖坟挖四个墓室,是用来安置田公祖辈的。
得知田公回来,村长把家族里的五个长辈请了出来,岁数最大的都98岁了,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家族中的五个长辈当中,有两个认识田公的太爷田那,不过那时他们还都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对田那印象大多数来源于村里老人的口述。
但不管怎么说,家族中的长辈跟田家也算是有些渊源。也有人当场就问田公,杨家峪家畜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不等田公讲话柳叶就抢先说没关系。
因为田公一辈子都在深山老林里生活,所以不善于跟人打交道,面对杨家峪一群村民,多少还显得有些窘迫。
把无关人员都打发走后,田公提出去祖坟看看,我们带着他去了祖坟,田公看后非常满意,说要选个日子给他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下葬。
一共有四个墓室,田公太爷一个墓室,田公父母合葬一个墓室,爷爷奶奶合葬一个墓室。剩下的一个墓室是留给他自己的。
我问:“前辈,这次出来你还回后山吗?”
田公摇摇头,说:“不回了,我的大限快到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爷爷奶奶还有父母拉着一车土上坡,我坐在车上面。他们赶我下车,可我说什么也不下。”
梦对未来是有预见性的,田公这个梦虽然不太好。但要说他快要死了,至少从目前看不出任何灯枯油尽的迹象。
按照田公的要求,我们选了一个吉时把田公的爷爷奶奶,还有父母入土下葬,下葬的时候很多村民自发的赶了过来,有带贡品的,有带烧纸的,还有村民说自家祖辈跟田家有着如何如何的交情。
田公不善言辞,只是含笑点头。
下葬完毕,田公还要点长明灯。
点长明灯有两种,一种是下葬前,一种是下葬后,两种说法意义也不一样。
下葬前的长明灯,从逝者去世的那一刻起,亲人们会点一盏油灯,努力让这盏灯保持一直燃烧,直到逝者下葬那一刻结束,是表达对逝者的思念和寄托的一种方式,也象征着亡者的灵魂得到守护和引导。
下葬后的长明灯是逝者被埋后点灯,而且是在坟头点,由亲人守灯。这种长明灯,主要是为亡魂指引方向,照亮他们通往阴间的道路,避免在黑暗中迷失。
田公为了将他亲人的阴魂引到新建的祖坟,决定要点三天长明灯,这三天他会待在坟地一刻不离。
这时的李立新已经带人到了河南鲁山十多天了,原本想着把田公长辈安葬好我们就离开,可田公既然还要给他长辈点三天的长明灯,我们只好在等三天,也算做事有始有终。
前两天都很正常,每天早晚由阿飞去给他送饭,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我和柳叶就带着雨伞,雨衣赶了过去。
田公决定在坟地点长明灯时,我们就怕有刮风下雨的天气,所以在墓地搭了个帐·蓬。
当我和柳叶赶到墓地时,却瞧见田公冒雨盘腿坐在帐·蓬外面,我和柳叶赶紧过去,给他撑伞,说:“前辈,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在帐·篷里?”
雨水冲刷着墓碑,风吹着林子里的树,哗哗作响。
见田公没有反应,我对柳叶说:“来,先把老爷子搀进帐·蓬。”
我和柳叶一边一个,弯腰搀扶他的胳膊,在摸到田公的胳膊时,我感觉他的肌肉有些硬,不过下着大雨我也没往深处想,等我和柳叶把田公搀扶进帐·蓬后,我才发现田公双腿拖地。
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我们搀扶进来的,而是被拖进来的!
柳叶也发现了异常,她伸手试探田公的鼻息,皱着眉说:“没气了,死了。”
我心头一动,摸田公手腕,他手冰凉,没有脉搏,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他真死了!
我和柳叶把田公放下,田公依然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他的身体已经发硬,从他尸体的发硬程度看,死亡时间应该在1-3小时之间。
众所周知,正常情况下人死后肌肉会迅速变得松弛,关节也可以任意弯曲,但在死后的1-3小时后,尸体肌肉则会收缩变硬,直到24小时后僵硬才会慢慢缓解。
柳叶看着田公的尸体,说:“一语成谶,没想到他真死了。”
田公曾说过自己大限将至的话,但那时我们都没怎么当回事。
我叹了口气,说:“他这辈子也挺不容易,就由我们来安葬他吧。”
柳叶给阿飞打电话,说田公死了,让他找村长联系些村民,把田公的尸体运回村子。墓地离村子比较远,在加上大雨下个不停,村长建议等雨停了在把田公的尸体运回村子。
不过村长还是让人送过来一些烧纸,贡品之类的东西,在简易的帐·篷里给田公摆上了贡品,把他的尸体用白布盖上,柳叶就回村子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
这荒山野林里经常会有野猪,野狗之类的出现,没人看着万一被野兽把尸体给咬了,啃了,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前半夜我玩手机打发时间,到了后半夜看着手机我就睡着了,在半梦半醒间,我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爹,你来了啊……”
“娘,你快坐,爷,奶……你们慢点……新家你们都喜欢吗……”
是田公的声音。
我睁开眼,瞧见田公坐在地上,脸朝着帐·蓬入口,正比划着手说话。
田公诈尸了?
还是我在做梦?
田公从地上站起来,原本盖在他身上的白布落在地上,他朝门口帐·蓬口走去,说:“爹呀,爹呀,你别生气,等你们都安顿好了,我也就一起陪着你们。娘啊,你别管我,真的别管我,我呀,就是这种命……”